第1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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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母亲和神妈妈之间的这些谈话,桂卿是听得愕然不已,想这所谓的尘埃落定首先须得有尘埃才行,听她母亲的意思,尘埃看来是不用担心的,担心的只是尘埃落与不落以及何时落下的问题。想到此处,他不禁有些微微的醋意涌上心头,当然也有些嫉妒的成分在里面。他不敢奢望得到的东西,潜意识里自然也不希望随意让别人得到,这事想起来就叫他感觉不舒服。忽然间他又扪心自问,他有必要去吃这份莫名其妙且隔着好几光年远的鲜醋吗?究竟实他张桂卿算哪根葱啊?谁又会拿他去蘸酱吃啊?他真是闲得出奇或者替古人担忧啊。他刚刚从第一名“状元郎”那里悄悄地窃来的一点点自信,又像慢慢泄气的轮胎一样,很自然地瘪了下去,可惜那个雾雾症症的“状元郎”已经走远了,不能领回他的东西了。他此时倒佩服起那个伙计的绝佳勇气了,至少人家敢在外人面前直抒胸臆,有什么就说什么,他却从未敢说过他对白郡的那种异样的痒痒的感觉,无论在谁跟前,甚至包括他自己,有时候他简直就是一只习惯于逃避现实的大鸵鸟。

“到医院看过吗?”神妈妈装模作样地问,好像她就是省城大医院里的专家,挂个号都是50元起步,一般人还挂不到。

“看了看了,吃了些西药,根本就没什么效果,耳朵还是不停地响;看了一位很有名的老中医,说我是肝旺肾虚……”白郡抢着回答完,然后“噗嗤”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和两个浅浅的酒窝,在桂卿看来真是笑靥生辉,迷死个人了。

她这个样子,叫他怎么不喜欢呢?

他随即也跟着“嘿嘿”一笑,如同和她对对子一样。

他以前总是想当然地认为,正如胡须和喉结这两种物件一样,从来肾虚都是男人的专利,什么时候女人也可以肾虚了?而且像白郡这么年轻活泼、阳光大方的美女,她怎么会肾虚呢?他记得有个笑话是这样说的,男人若是纵欲会导致肾虚,女人若是纵欲也会导致男人肾虚,可见女人会肾虚这件事确实有点不靠谱,简直让人啼笑皆非。不过他并不打算就此认为女人肾虚就一定不靠谱,好像眼前有很多极端的中医爱好者要出来教训他一样,他不想惹是生非。老中医不愧是老中医,倘若没有几分豪迈不羁的诗人气质,看来断然是学不会也学不好中医的。由此也可以大胆地推算,想象力不瑰丽奇特、超凡脱俗的普通人,即使勉强学了中医,也绝不会成为举世公认的名中医的。大约名中医都需要两样东西来支撑起其庞大的架子,一个是慢慢熬老的年龄,这就好比是药材,一个是着意培养的风骨,这就好比是药引子,若是缺了这两样,是断然治不好那些稀奇古怪的疑难杂症病的。从某种方面来说,一个老中医更像一个老艺术家,越有老味越讨人喜欢。

秉承“李宁,一切皆有可能”这句广告语的精髓,遵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伺神敬鬼的原则,践行“能吃锅头(过头)饭不说锅头(过头)话”的农村老规矩,他还是不敢在外人面前肆意看低中医,他没有那个胆子和本事。想来男人女人既然都是人,应该是既有共性也有区别,肾虚之说定然有一番大道理来支持,不然老中医也不会那样说了,所以他在微微笑过之后便不再笑了,且看那神妈妈如何处置白郡同学的肾虚之症。

那神妈妈果然身手不凡且与众不同,似乎与能轻松地得出“肾虚”结论的老中医神交已久且颇得其独门真传,她开出的药方居然是:每顿用两个大黑知了,配上不多不少十根当季的麦秸杆,文火煎水服下,每日三顿,连服十天,再看效果。她连文火这等词语都懂,果然是个难得的俗世奇人,要不然肥肥的“妈妈”前面怎么好意思加了个油腻的“神”字呢?

桂卿有理由猜想,这知了天生能鸣,且叫声无比躁人,又不知疲倦日夜能响,定是那起主导作用的君药,大约取其以毒攻毒的意思;这当季的麦秸秆自然就是那臣药了,轻韧直通,无毒无害,取其以形补形的意思。常言道,偏方能治大病,她这方子虽然简陋粗暴、过于直白,也许白郡用了此方从此就耳根清净了也未可知。高手往往都在民间,不能轻易否定这种自然涌现出来的奇葩乡土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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