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1 / 2)
秦元狼这家伙个子不高,一脸粗粗拉拉的络腮胡子,半秃着的脑袋明晃晃的照人,满腮帮子都是骇人的横肉,两个离得很近的王八绿豆眼有事没事总是滴溜溜地乱转悠,两条斜着向上向外胡乱长着的眉毛和那个鹰钩鼻子构成了一个大大的字母y。他的两个眼近得有些离奇,近到几乎都找不到鼻梁沟的影子了,比一个娘的亲兄弟们都近乎。
这厮以前就是村里的人物,好事坏事都干了不少,荤果子素果子也都结了不少。仅举一例即可说明问题:乡里统一要求打狗的时候,他是打狗队当仁不让的主力,曾亲手打死了附近村子里的好多条土狗,就是后来称之为田园犬的家畜。桂卿家里从前养的一条忠心耿耿、沉默寡言、颇通人性的大黄狗就是死在他的手里,春英当年曾经心疼得好几天都吃不下饭去。诸如此类的事情他可是干了不少,稍微有点农村生活常识的人都应该能明白,他是个怎样的人物,甚至都不用多想什么。总之,他就是这么一个活得有滋有味的人物,别人即使再讨厌他,最后也不能奈何他,他存在自有他存在的道理,他活着自有他活着的方法。正所谓好人不长寿,他能活万年,说的大概就是这种人。
也许是感觉自己得罪的人太多了,恐怕以后小命难保,所以他就想着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于是他后来“改邪归正”转行干电工了。旁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学会的电工知识,反正他干这行倒也能胜任,就和他能轻松地胜任以前的种种勾当一样。这差不多算是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难得表现之一,反正村里也没几个人愿意琢磨他这种人,一切都随他去了。这种人成佛从来都是这么简单,仿佛只要放下手中的屠刀就行了,不像好人那样要修行,要为善,要吃得千般苦,受得万般难。
“噢,头几天,我专门上恁家动员,”此时,秦元狼咧着轮廓模糊不清、黑烟筒一般的大嘴,大大咧咧地展示着被烟熏黑的大门牙,斜楞着那对稀世罕见的王八绿豆眼毫不避讳地消贬桂芹道,“让恁家安装闭路,安装闭路,我还在村里的大喇叭头子里喊了好几天,结果恁家就是不安,说什么也不安,哼……哦,现在恁睡醒了,想起来安了?”
“就是恁有空,”他继续消贬道,看来是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损,不够过瘾,“那还得看我得闲不得闲呢……”
桂芹知道,村里的闭路电视安装工程目前并没有结束,其实今天来安并不算晚,根本就谈不上给这位电工兼闭路电视收费员添什么麻烦,他这么说无非就是嘴贱而已,他就是想要味拿架子,就是要故意压低别人、抬高自己,就是要显得他有先见之明。越是在外边混得好的人,见了他这种人越是得低调,越是得好好得恭维和奉承他,不然的话一定会被糟践得很惨的,她自然懂得这个情形。
“哎呦,你看俺四叔说的,弄得恁大侄女我都不好意思了,”于是桂芹开口笑道,笑得比往日更好、更甜、更动人,对付这种人就得刻意地捧着、敬着、供着、抬着,“这事确实是给恁老人家添麻烦了,恁大侄女给你赔个不是,行吗?恁老人家在村里村外都是呼风唤雨的人,宰相肚里能撑船,将军额头能跑马,怎么会计较这点小事呢,对吧?”
“要是村里边人人都像俺四叔这么开通,这么明白,”她继续满脸带笑地口吐莲花道,“说话都这么硬邦的,支哼的,那个个都能当村干部了,家家的日子都能过好了,那么咱村早就实现小康了。”
“再说了,”她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嘛,当时不安有当时不安的想法,现在安有现在安的理由,就是法院的判决书还有改的时候呢,何况农村老头老妈妈稀里糊涂拿的主意,是不是,四叔?当时不安,那是恁大侄女我不在,我要是在场,我保证在全村第一个交钱,第一个安,第一个支持、配合恁老人家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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