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 章 各怀鬼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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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蛮子和大伙被这意想不到消息给惊呆了。蛮子咧着嘴那表情简直让人哭笑不得。再看看那会计老蔫,伛着腰蹲在地上,伸出那双笨拙而粗糙的手,颤抖着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那双不知写了多少帐的手上长满了风残的裂纹,夹杂着点点血丝,手掌上那老茧都已裂开口子,稍微一用力就可以把脸撮出血痕。那手脂头都长着带血丝口子,显然是饱经沧桑。

这时蛮子突然从兴奋中醒了过来,喊了一声:“哭什么哭!难道大伙不想自己吃饱吗?不想把日子过好吗?现在是时侯了,按书记说的去做吧!行了都回家吧。”听蛮子这么一咋呼,会计和那几小队成员也醒了过来,异口同声地说:“咱别哭了都傻了吧!”

老蔫回到家。脚刚踏进门槛,就又捂着脸哭了起来。这儿会儿正好碰见出来倒刷锅水的媳妇翠姑,翠姑看见老蔫这样子吓坏了。急忙放下水盆上前扶住老蔫,说:“当家的你这是咋的啦了?谁家死人了?看,把你哭成这个样子!”老蔫听媳妇这么说,立刻停止了哭。边抽泣边说:“你瞎说什么啊!”听老蔫这么说翠姑百思不解地愣在那,说:“咋的不是死人了,那为什么你哭得这样伤心?”老蔫抬手擦擦眼泪,说:“你说咱爹死那么早,真是没福啊!要是再多活几年也可吃上白面饺子。”翠姑用手背贴贴老蔫的额头,自言自语地说:“他,今天这是种那门子邪了?怎么突然想起公爹来了!”老蔫拿开老婆的手,说:“去,你才中邪呢?进屋再说。”翠姑被老蔫这一惊一乍的弄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拿着着盆子随老蔫进了屋。帮老蔫脱下大衣摘下帽子,愣愣地看着他没有说话。老蔫盘腿上了炕,这眼泪止不得往下流……。

那一年冬天,我才十三岁窗外下着鹅毛大雪。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这家里除了三只爷爷留下的大碗,就是炕上那张带洞的席子。妈妈被饥饿的恶魔过早的夺去了生命,爹给地主干活还没回来,我蜷缩在炕角,披着只有一半棉花的带着补丁的被子。外面刺骨的寒风吹打着那扇摇摇欲坠的旧木门,饥饿和恐慌让我感到死亡的来临。我正要昏昏欲睡,这时我听到:“娃,娃!爹回来了!爹给你拿好吃的来了。”我听见好吃的三个个字,顿时来了精神。从被子中探出头来,看见爹的头上那顶压满雪的斗笠。伛着腰拄着拐棍披着不知从那捡来的破麻袋上面裹上厚厚地一层雪,高高突起的颧骨,深陷的两腮,凸出的暗淡无神的眼睛,冻的发黑的双耳朵上还沾着几片雪花看上活像一个白雪精灵。我喜出望外地喊:“爹,你怎么才回来?你再不回来儿子就要睡熟了。”爹放下拐棍摘下斗笠,揭下麻袋抖抖身上雪。又弯下腰吹吹,露着脚趾像脱鞋一样的鞋上的雪,说:“七呀,你可不能睡啊!爹就剩你这一个孩子了,以后爹还得指望你给爹送终呢!”爹老泪纵横,从怀中拿出半个带着体温的玉米饼子。用颤抖的双手递给我,又摸摸我的脸,说:“孩子,爹就这点儿了!你凑合着吃吧!”我喜出望外地接过那半个玉米饼子,吃了一口瞄了一眼爹,看见正愣愣地看着我咂嘴,看见我在看他,就立刻朝窗外看去,我明白爹也没吃就掰开了小半,说:“爹,你也吃点儿吧!”爹流着泪点点头,咬了一小口,说:儿子,以后爹不再让你挨饿了?爹把咱的房子给当了!”我看着爹说:“爹,那咱去哪住啊?”爹无奈着,说:“儿子,你不用愁!一年之内不会儿收咱的房子。”说完爹戴上多少能挡挡雪的斗笠,披上那条破麻袋转身就走。我急忙说:“爹,你干什么去?”爹拄着拐棍伛着腰头也没回,要出大门的时侯大声说一句:“爹,押保去,好赢钱吃饭啊!记住千万别睡觉,等着爹回来啊!”你还别说从这以后,我每天都能吃上玉米饼子而且都能吃饱,我想这以后可有熬头儿了。可是好景不长有一天爹突然回来,爹说他没钱了把所有钱都输了,而且把我也押上了。爹跪在我面前说:“孩子,爹对不起你啊!对不起列祖列宗啊!”说着扇自己的嘴巴。我哭着拉起爹,爹站起来摸着我头,说:“儿子,你以后自个儿保重吧!爹出去几天!”老蔫擦擦眼泪继续说,爹走以后我就挨家挨户的要饭吃度日。可是就在腊月二十七的晚上爹突然回来了,进了院子就大声笑着,手里还提着个大篮子,边笑边说:“哈,哈……儿子你不用挨饿了,哈,哈哈……咱以后还可以吃上白面饺子了!”我蜷缩在炕上不知发生了什么,爹把篮子放在我面前却忍不住大笑,说:“儿啊,快吃!哈哈……”我看见篮子里了满是玉米饼子,我呆呆地看着爹。爹的笑不知为什么根本就止不住,说:“哈哈,那东家他找不开……”爹还没说完就“砰”地一声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手里还拿着什么。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哭了!蹲下去扶爹看见他手里拿着一张上面画着一个图案,上面写着万元的大钞,我也傻了可爹再也能没起来。后来我才知道那原来是国民党的钱那地主找不开,爹是乐疾而死。

听完,翠姑递给老蔫一杯水,说:“当家的这陈年往事,你还说他干什么?”老蔫喝了口水叹口气,说:“我是说这时局真让人大喜大悲啊!现在可要人民当家做主了!”老蔫抬起头看着屋顶,仰天长叹:“哎!爹呀,你死的太早了!你在天之灵看看,这太阳终于出来了……”

翠姑上前给老蔫擦擦眼泪,说:“当家的行了,反正有了盼头!这眼下分地你可别亏了咱,我一个女人家什么也不懂,今后全靠你吃白面饺子呢!”老蔫点点头。

再说蛮子回到家,进门就喊:“老婆,老婆!”虎妮儿听见是蛮子没有理这个茬,继续在炕沿嗑瓜子儿。蛮子挑门帘进了里屋,看着虎妮儿说:“老婆,大喜事啊!大喜事!”虎妮撇撇嘴,说:“去!你刚从队里回来看把美的,你能有什么好事?”蛮子一屁股坐在炕上伸着脖子,对虎妮说:“你猜!”虎妮听了气得抬起手:“我靠!我猜你个头啊?快说,再不说我可揍你!”蛮子赶忙缩回脖子呲牙一笑,说:“老婆,听我说,天大的喜事啊,这回地不但分给个人还可以多种了!不用交公粮了,往后的日子变得好过了喽!这共产党就是好,真心实意为老百姓啊!”虎妮儿越听越糊涂,气得直朝蛮子翻白眼。便把蛮子往炕上一拽,说:“瞧,你那喜笑颜开的样儿!好像谁欠了你的钱很久没还今儿还上似的。你快给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地不但分给个人,还可以多种,我咋越听越糊涂啊!”蛮子沾沾自喜地站了起来,背手哼着小曲在虎妮儿面前来回踱步。虎妮儿越看越来气,心里想:“你这个老东西越让你说你越不说,还拿着架子!看我不收拾你是不行。”想到这儿,虎妮儿趁蛮了背对着她,忽地从炕上站了起来。一把揪住蛮了的耳朵,咬着牙说:“我看你这老东西是不打不招,看你那懂点儿文子得意洋洋的样,我怎么就是看不惯!要不是你老爹是地主你能有什么?你说不说?”蛮子痛得呲牙咧嘴,小曲也不哼了。双手捂着虎妮儿揪自己耳朵的手求饶,说:“行了,行了!老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虎妮儿手松开蛮子的耳朵瞪着蛮子,说:“你这人就是老毛病不打不招!”蛮子边揉着耳朵边说:“看看你都这么多年了对我还是那么凶!我说!”虎妮儿坐在炕上,双腿往炕沿下一垂又开始嗑瓜子。蛮子看着老婆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真是没办法啊!”虎妮儿瞪着双眼盯着蛮子,说:“别费话快说!”蛮子没办法,靠着柜对着老婆,无可奈何地说:“今天,书记召集我们开会。会上说把咱村所的地全都按人头分下去,从此不用交公粮了,把吃不了的粮卖给国家,并且多余的地让大家承包!”听到这虎妮也喜不自胜地从炕是站起来,说:“咋的?能有这好事?就是说以后有吃白面肉饺子的盼头了?”蛮子笑着点点头,虎妮儿睁大像铜铃似的眼睛看着蛮子。似信非信地,说:“是真的?你没哄我吧!”蛮子用力地点点头,说:“是真的,是真的!”虎妮儿听了伸着脖子往前探着腰,手里的那颗瓜子竟忘了往嘴里放停滞在嘴边,说:“那你把那承包地事再跟我说说!”蛮子看着老婆那呆若木鸡的样子,笑笑说:“那土地承包———就是你想过好日子,多赚钱,就可以多种地。地国家租给你,然后交少一部分租金就行了!”虎妮儿听了这下可乐了,喜出望外地走到蛮子跟前冷不防把蛮子给抱了起来转了一圈。蛮子看着老婆那欣喜的样子笑着急忙,说:“呦呦!看你那高兴的样子。快放下我老婆,就我这身板,可经不起你这折腾啊!”虎妮儿放蛮子一本正经地,说:“当家的分地的时侯我也得去,你可给盯紧了,可别少了!能多包点儿就多包点儿!”蛮子点点头。虎妮妮兴高采烈地,说:“今晚我给你改善改善,烙几张大饼!我做饭去了。”蛮子心想:“这女人啊真是弄不明白一会喜一会疯的,这晚上还给烙白面饼!可又想想自己都已三四个有没吃白面饼了,解解馋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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