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2 / 2）

来开门的是位年俞七旬的老爷子。

“李爷爷，”林欢颜甜甜地叫了一声，“能把您家的自行车借我骑一下吗？”

老爷子看了看小姑娘额头上裹着的白色纱布，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只唉了一声：“唉那你等会儿，我给你推去。”

不像二三十年后同一楼层住着都未必能说上几句话，那时候的老邻居，还都是有着一份“远亲不如近邻”的亲近的，各家做了渍菜、酱菜什么的也会互相送过去一碗。李爷爷家院子里种了大棵的葡萄树，每到秋季葡萄架上紫葡萄一串连着一串，采摘的时候也都会给领居们送上一篮子。

城市居民家里有葡萄树，这放在二三十年后怕是难以想像的吧，但那个时候还真就有。

林欢颜伸头向院子里望了望，满院子葡萄架把天空都给遮住了，大片叶子中间有像触手一样伸下来的小细条，在没结葡萄的时候院里有淘气嘴馋的孩子会去揪那小细条来吃，酸酸的，有点儿葡萄味儿。

林欢颜咽了口口水，条件反射，嘴里有点儿泛酸。

李家两辆自行车停在院子里，一辆二八大横梁、一辆斜梁的小凤凰，李老爷子给林欢颜推了那辆女式的出来。

林欢颜推起自行车往外走：“谢谢李爷爷，过会儿我就给您送过来！”

老爷子在后面喊：“要是回来晚就先放你家院里，明儿早上我再让你李婶过去取。”

林欢颜答了声好，拐出胡同口片腿上了车。

还好，虽然后世里她已经很少有机会骑车了，但有些技能一旦学会了就很难忘掉。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记性特别的好？

三站地外的商业街路线林欢颜记得清清楚楚，没走半点儿冤枉路。

路上经过的那家已经打烊的百货商店，原来叫“供销社”，改名的时间应该还不长；几家连在一起的烧烤店屋里已经没有客人，外头却浓烟滚滚人声鼎沸，全是喝着冰凉的扎啤吃着炒田螺烤鸡翅的青年人。年轻真好，这还没到盛夏呢，坐路边摊还穿得那么少，也都不怕冷；走过烧烤一条街，前头一段路变得安静，路边大铁门上挂着“华山二小”的牌子，那是妈妈以前的工作单位。

清凉的夜风吹在身上，林欢颜心里的感觉十分复杂：既奇异又踏实、既欣喜又茫然……好像坠入一个梦幻的世界，可那世界里的一切又都是她亲身经历过的真实存在，很矛盾。

商业街上的商场晚上不营业，也还没有规划夜市，路灯却比别的街路要明亮，路边几栋二三层的小楼也都灯火通明——虽然没有后世的大酒楼气派，但在林欢颜家附近的区域里，这几家酒楼算得上是最高档的了，在整个宏阳市也算赫赫有名。

林家祖上就是生意人，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田产房屋虽然都被分光了，但听林老太太私下和大女儿说起过，光是埋在地底下的金饰就有几箱子，落实政策后林家老太爷亲自回乡下祖宅给挖了回来，现在全在林老太太手里。

林老爷子虽然是技术工人，但手艺特别过硬，退休后都有好些建筑单位给“反聘”回去当技术指导，一个人的工资，足以养活妻子和四个儿女。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在国内高级技工是比大学教授还牛的存在。

两子两女，林家的四个孩子也都有出息，最差的一个大儿子，也在宏阳响当当的国营大厂上班，捧的那是金饭碗！

所以，林家阖家老小出来吃饭，当然是不会去街边小馆子的，特别是今天还有“贵客”。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贵客”来，林欢颜才敢独自一人跑到林家的酒宴去。对，她就是来扫面子砸场子的！

如果里头只有林家人，她跑进去闹场，别说那个泼妇一样不讲道理的大姑和阴险狡诈的姑夫，就算是她那个小学没毕业只有力气没有脑子，被人挑拨两句就动拳头的爹，都能把她几巴掌扇出来。

正因为有了“贵客”一家的到来，林家人不敢动粗也不敢和她闹——家丑不可外扬。

在路边把自行车锁好，林欢颜站在几家酒楼门口犯了难，她只知道林家今天是去“大酒店”吃饭了，可具体是去的哪一家，实在是记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