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在哥本哈根（1 / 2）

 “你是怎么……”

“只是推测。”罗志面无表情的说。从雅克在办公室里对他使眼神起，罗志就开始推测爱德华和雅克的关系。在无线电通话中，雅克说“爱德华太年轻了”，听起来很随意，但这不排除是雅克不想当着爱德华的面透露出分歧，同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也希望罗志他们能早点到巴黎来。雅克不想当着爱德华的面说这些，还特意叮嘱他们这些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和其他人说”，这就证明他和爱德华之间是有深刻的分歧的。在巴黎他们见到的人中，何宁显然是对爱德华惟命是从的，这个中年厨师虽然没说过几句话，表情也一直是专业服务人员的微笑，但不能断定他到底是什么角色。

同时，雅克的话也不见得全然可信。既然有分歧，就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雅克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厨房门口，小声的说：“是的，我不敢相信任何人，他们可能都被他控制了。”

“控制了？他会心灵控制的把戏？”安德烈问道。

“不是，是各种权术手段。有的是许诺，有的是威胁，还有的是跟他志同道合。爱德华有很重的权利欲，同时也有相当的个人魅力。”

“个人魅力？一个小白脸吸血鬼？”安德烈有点不屑一顾的说。

“那也不一定，可能有些人就是喜欢这样的人。”露西小声的嘀咕。

罗志的心沉了一下。这是第一个端倪，看来雅克和爱德华的争执在自己这群人里也产生了作用。他敏锐的看出露西有一点点为爱德华着迷，年轻英俊的英国贵族，有着亿万家财和勃勃野心，这是少女们普遍喜欢的角色。人类消失的时间还太短，还不足以把露西心里过往的感受机制完全改变。实际上，像爱德华这种霸道总裁的形象不一定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下的强者，但露西还是有点着迷了。他有点想置身事外，雅克和爱德华的纷争到底是什么，和为了什么，如果是在平日，他绝不会很关心。转念一想，这不行，一共只有这几个人，一点小事可能就会演变成全体成员的大事，任何事情都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雅克又看了看厨房，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先吃饭吧，你们一定有点饿了。”

罗志看了看他，自己这些人在南京没吃过晚餐的事看来没有瞒过雅克。他没有出声，拿起刀叉吃了起来。另外四个人也饿了，尽管还是满腹疑窦，但大家都默默的吃着盘中的食物，没有再说什么。哈利-刘易斯的厨艺显然继承了法国人的血统，食物精美可口，但罗志和安德烈吃起来味同嚼蜡。刘雪娟还是很平静的样子，吃的津津有味。罗志知道她的心里一定是有数的，但她很少把内心的感受写在脸上。露西只吃了很少一点，边吃边偶尔微笑一下。罗志暗暗叹了口气，这女孩今后不知道会怎么样。余冠男很乖巧，一声不出的把盘子里的食物全吃光，然后自己用餐巾擦着嘴角。雅克看了看他，又露出了一点笑意：

“怎么样？法国菜好吃吗？”

余冠男没有用罗志翻译，直接点了点头，并说了句英语：“yes，thank-you”雅克的眼眸垂了下来：“你们中国人都很聪明，连小孩子也是。”

罗志笑笑：“我们现在去哪？”

“我带你们到各处看看吧，现在没办法一下子说那么多。”

罗志点点头表示同意，既然要防着哈利-刘易斯，刚才的话也许已经说的太多了，去各处看看也好。只是各处究竟都是哪里呢？

六个人来到埃菲尔铁塔下，雅克指着不远处的“三翼楼”说：“那里只是有各种服务器和超级计算机，还有一间屏蔽电磁辐射的房间，真正的实验室在哥本哈根。咱们去那里看看吧。”

罗志楞了一下，但他随即想起了那个盒子状的超级飞行器。从这里到哥本哈根，用不了五分钟。雅克果然把他们领到了飞行器前。刘雪娟突然问道：“那个针管里的药品解除剂是什么？”

“就是解除剂，药品是通过整固人体组织和产生幻觉的方式来使人类应对长时间的超重的，在下飞行器的时候需要解除效果。”

“可是飞行器着陆的时候并没有超重，为什么不需要解除，而一定要等到出去前才解除？”

雅克笑笑：“你很敏锐。药品是通过感知超重的方式调整作用的发挥的，在飞行过程中超重的方向和强度发生变化的时候就会随之变化效果，乘员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感到不适。但药品的实际成分是许多纳米级的小机器人，在人体中时间长了会产生副作用，所以需要在下飞行器前解除效果。具体的机制我也说不清楚，研制这种药品的奈斯博士和她的团队已经不见了。”

“这种飞行器和药品都是哥本哈根理论物理研究所研制出来的吗？”安德烈问道。

“不是，是爱德华的公司里其他部门的产品，原型机一共只生产了五架，都归公司使用，citp里有两架。药品是飞行器的配套产品，奈斯博士也是公司的雇员。”

“您和公司以及citp的关系是什么？是受雇于他们哪一方？”罗志问道。

“哪个都不是，我仍然在巴黎第六大学拿薪水，研究计划只是给我一些津贴，在雇佣关系上我和它们没有任何联系。罗先生……”

雅克看了看罗志：“请不要有疑虑，我知道你们刚刚到这里，还不能确信我们这些人到底都什么样，但请相信我，我是没有恶意的。而且……”他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显得很犹豫。

罗志微微向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带着其他几个人走进了飞行器。雅克跟在他们身后，表情忧郁的走了进来。这次，他把罗志请进了驾驶舱。其他几个人都服用了药丸，坐在了客舱中。

驾驶舱一点也不复杂，不像影像记录中的民航客机或者武装直升机的驾驶舱中到处充满了显示器和控制按钮。中控台上只有一个大大的液晶面板。雅克把面板打开，手向上一挥，显示器中的地球仪从面板上跳了出来，悬挂在了空中。雅克找到哥本哈根的位置，在空中的虚拟地球上点击了一下，地球仪变成了一幅哥本哈根市的三维地图。在其中一个位置上再点击两下，画面显示：位置已锁定，请坐好，系好安全带。两人在椅子上坐下，雅克按了一下中控台上的一个红色按钮。飞行器隔了几秒钟，杳无声息的起飞了。

罗志对这一切已经见惯不惊，尽管他第一次进入到这个盒子飞行器的驾驶舱，但对激光全息投影的地球仪和可控制的虚拟画面丝毫不感到惊讶。这个公司的产品一定还有更多让人惊奇的地方，既然身在这里，就已经是置身于未来，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雅克看到罗志不吱声，也就沉默起来。两人默默的看着窗外的景象又一次从实物变成细线，再从细线变回来，只用了不到四分钟，哥本哈根到了。

citp位于哥本哈根市的天鹅湖畔，狭长的湖面上闪烁着蓝白色的波光。尽管是在夏季的午后，这里的气温也只有十几度，五个人身上单薄的衣服被凉风一吹，不禁都有些寒意。

这里的街上也没有人迹，尽管五个人都看惯了这种场景，但刚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是有点感到紧张。罗志走在雅克的身后，他默默的想象着哥本哈根之前的样子：天鹅湖边的游人悠闲的行走站立，街边的长椅上躺着懒洋洋的情侣，人力三轮车和古老的马车穿梭在bgdasvej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露天咖啡馆前坐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即兴演奏的街头艺人弹奏着轻快的爵士乐，古老的街头时刻显得分外的繁华。可现在，这里像是一座钢筋水泥和石头铸成的丛林，阳光耀眼的闪烁在锈迹斑驳的各色雕塑和房屋的尖顶上，水池中的流水和喷泉早已消失，只剩下一泊死水在慢慢干涸。五颜六色的房屋顶上停留着各种鸟类，地面上的鸟粪渐渐堆积成片。

一个人影也没有，这里现在成了人类以外的生灵的天堂。罗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刚刚雅克解释到了宏观物体的量子传输，看起来人们就是这么消失掉的，消失于一个疯狂的物理学实验。可是雅克并没有说完，到底是什么实验造成了这种情况，似乎还有更多的疑问有待解释。而且，雅克数次欲言又止的态度又像是隐瞒着什么，想说又不敢说出口。罗志心想，难道他有办法让消失的人类重新回到世界上吗？他并没有为此感到激动。这个老头就算有办法的话，至少也是困难重重。

六个人走进了研究所的大门。哥本哈根理论物理研究所本名尼尔斯-玻尔研究所，这里一进门理所当然的悬挂着玻尔各个时期的巨幅相片。罗志看着一张相片中年轻的玻尔有点呆萌的眼神，心中想这哥们有没有想到过自己领衔创立的这个理论学说在一百年后会成为人类大批量消失的罪魁祸首。他又轻轻笑了一下，这不能怪玻尔。这位量子力学的大师在生前甚至不知道利用他开创的理论，可以实现包括g定位在内的各种科技上的壮举。他只不过是为了解释氢原子光谱才被迫引入了量子化条件，而这个条件甚至都不是他首创的。玻尔在上世纪30年代曾经到过中国，和中国物理学家束星北进行过深入的交流，并称束星北为“爱因斯坦一样的大师”。那么，中国人是不是也参与到了这场导致了惨烈结局的研究中了呢？当然是的，何宁不是也在巴黎的现场吗？玻尔的学生海森堡在他的教导下提出了量子力学的矩阵计算方法和著名的“测不准原理”，而玻尔自己为了建立完整的量子力学体系所提出的“互补理论”后来在狄拉克、薛定谔的研究中也起到过关键的指导作用。这是一个奠基人，在他的基础上，后世的人们为了探寻真理而不断深入，直至深入到把自己也弄丢了。但这只是一个偶然，碰巧是量子力学而不是其他某种足以毁灭人类的科学技术把世界弄毁了。

罗志在思考中被雅克带到了一部电梯前。雅克刷了一下胸牌，电梯的门开了。五个人看到电梯中的按钮上全是负数，-1、-2……一共有20几个按钮，最后一个按钮上赫然写着：-310。负310层？五人都感到很惊奇，这是深入地下多少米？实验室在地下这么深的地方？

罗志和刘雪娟随即想到实验所需的巨大能量，辐射的量级是难以想象的，实验室深入地下1000多米理所当然。电梯运行了将近十分钟。这不是什么未来技术的产品，和广州周大福金融中心的日立牌超高速电梯的速度差不多，罗志心想。运行很平稳，没有发生震动或出现耳朵难受的情况。雅克始终没有说话，罗志抬头打量着电梯的箱体，这里可能有监控设备。

电梯门打开了，眼前是一个不大的房间。五个人一眼就看到了上方横梁上的红色字样，虽然大概是用丹麦语书写的，但后边的几个大字很清楚：-50000。

五人一惊，这里是地下五万米的深处？罗志困惑的四处打量着，这只是一间很普通的房间，外表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地下五十公里，这里已经脱离了地壳，进入了地幔层，四周应该充斥着岩浆和大量的放射性物质。这也是未来科技，电梯，和这个房间。罗志深深的叹服了。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南京的一所军营里向四周发射无线电波，而这几个小时内的所见所闻让自己之前的行为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小儿科。他低头看看身边的余冠男，他的脸上也和自己一样现出了惊愕的神情，看到罗志的目光，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问询。对这些见闻，罗志也无法和他解释了，成年人的学识和自大变得幼稚可笑，连自尊心也几乎荡然无存。

要尽量保持判断力。罗志在心里告诫着自己。

雅克把他们带到屋子的一角，这里靠墙悬挂着一排防化服一样的服装。

“请各位穿上这个，里边的x射线和γ射线的辐射功率超过1亿兆瓦，人进去一瞬间就融化了。这也是人类消失的一种方法。”

四个人全皱了皱眉，对雅克漫不经心讲出的“人类消失的一种方法”的说辞感到很反感。露西几乎就要发作，但安德烈看了她一眼，制止了她。

“这么大的辐射功率，从哪里来的？”刘雪娟问道。

“微型黑洞，公司制造的，一共有十一个，一个被带到了巴黎，剩下的全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