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2 / 2)
【齐博扬:晚姐你还不回来吗QAQ】
【齐博扬:要气气我吧,都是我的错】
——最后两条是才发过来的。
姜晚看着又是一愣。
她什么时候跟陈遇生气了?
她又什么时候不接陈遇电话了?
进会场前,她就记得翟少宁给她打过两通电话,但当时她在听江悦讲参会嘉宾的情况。
翟少宁和江悦完全不同,江悦打电话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有事,翟少宁打电话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闲得没事。
所以她当时也没顾得上接,打算等有空再回他。
姜晚一头雾水地退回主页面,又随手点开了史凯几人的消息,内容都大同小异,她就也没再看其他人的,直接点开了翟少宁的消息框。
翟少宁给她发了几十条消息。
方才乍一开机的时候,姜晚看到他发了这么条消息,她还没想太多——实在是翟少宁平时废话太多了,一件事他能拆开七八条讲,经常还能再多加几条纯感叹号或问号。
可姜晚此刻一打开,就看到他几乎有一半的消息都是大段大段的内容。
姜晚还只是粗粗扫了眼,握着手机的指尖就猛地收紧,顿了几秒,才把消息框往上划了划,从头看起。
【翟少宁:刚刚的事是阿遇不对,我已经帮你骂过他了,晚姐你就别生气了行吗】
【翟少宁:你别连我的电话也不接啊】
【翟少宁:你勉强理他一下吧】
【翟少宁:可怜巴巴.jpg】
【翟少宁:啊啊啊啊啊晚姐你怎么还关机了啊】
【翟少宁:真这么生气吗】
【翟少宁:比赛开始了】
【翟少宁:哎阿遇第一节状态好差】
【翟少宁:我看他打球以来还没见他状态这么差过】
【翟少宁:你忍心看他们输球吗】
【翟少宁:第二节阿遇可算是恢复状态了】
【翟少宁:就是恢复得有点太过了】
【翟少宁:打得太凶了】
【翟少宁:对面几个球员都快被他打哭了】
……
【翟少宁:啊啊啊啊啊啊晚姐你怎么还没开机啊】
【翟少宁:你不会有什么事吧】
【翟少宁:大家都很担心你】
【翟少宁:阿遇这几个小时就只说了三四句话】
【翟少宁:害怕.jpg】
【翟少宁:算了】
【翟少宁:我也不知道阿遇有没有跟你讲过】
【翟少宁:就阿遇有个亲大伯,当年阿遇爸妈出事的时候,他大伯刚好因为跟人做生意,被人骗着借了几千万的高利贷,陈叔叔和汐姨出事,唯一高兴的就只他大伯,因为他觉得陈叔叔的遗产会包括一半的夫妻共同财产,然后阿遇爷爷是陈叔叔第一顺序的继承人,也能分到陈叔遗产的一半,那样他就有钱还债了】
【翟少宁:但他不知道陈叔叔当年主动和汐姨签过一个婚前协议,阿遇爷爷只分到了陈叔叔个人财产的一半,陈叔叔一个大学老师,个人财产虽然也不算少,但远不够他还钱的,他希望突然落空,就丧心病狂伙同别人一起,用阿遇爷爷当借口,把阿遇骗出来,绑架了阿遇】
【翟少宁:因为是亲人嘛,陆家这边根本没防备过他们,阿遇身上有哪些定位设备他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翟少宁:但我之前不是讲过我有次走丢了吗,那之后我哥就送了我个带定位功能的手表,陈叔叔和汐姨出事后,我看阿遇太伤心,就把表送给他了,我当时年纪小审美很幼稚,就喜欢路边摊那种花花绿绿的卡通手表,我哥是照着那个样式定做的,也没个牌子,所以他们当时清理阿遇身上的定位设备和贵重物品的时候,就落下了那只表】
【翟少宁:陈叔叔和汐姨出事的时候是暑假,阿遇爷爷暑假一般就在南城住着,当时陆家以为是他爷爷把他接去玩了,几小时后接到勒索电话,才知道阿遇被绑架了】
【翟少宁:因为有我那个表在,报警后没到一个小时,警方就把阿遇救回来了,除了被他们弄晕了过去,阿遇当时倒也没受什么别的伤】
【翟少宁:可就是因为当时救太快了,给了他们辩解的空间,阿遇大伯一直说就是开个玩笑,并不是真的绑架】
【翟少宁:这都还不算什么,阿遇跟他这个大伯感情也算不上多好】
【翟少宁:真让他伤心的是他爷爷】
【翟少宁:他爷爷后来拿着陈叔叔那一半的遗产,给阿遇大伯请了南城当时最有名的律师】
【翟少宁:不知道是律师的意见,还是他爷爷自己的想法,反正律师当时是直接给阿遇大伯做的无罪辩护】
【翟少宁:阿遇爷爷当时是辩解说觉得阿遇没受什么伤害,也不想再失去仅剩的这一个儿子了】
【翟少宁:但阿遇当时才八岁】
【翟少宁:才刚失去两个最亲的亲人没多久】
【翟少宁:而且在这之前,阿遇跟他爷爷一直挺亲的】
【翟少宁:好在当时的公诉人是周衍表叔,比那什么破律师厉害多了,阿遇大伯也蠢得很,反正最后没让他们得逞】
【翟少宁:公安机关还顺藤摸瓜查出阿遇大伯之前还跟人一起犯过诈骗罪,陆家觉得他们家的人欺人太甚,也没少帮忙找证据,最后数罪并罚判得不轻,现在阿遇大伯现在还在监狱里待着】
【翟少宁:当时从报案到解救的过程都很快,因为阿遇是未成年人,后续的审理过程也都是不公开的,陆家又有意压消息,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很少】
【翟少宁:但打那之后,陆家这边就再没让他爷爷见过阿遇,阿遇也没再来过K市,直到这次比赛】
【翟少宁:本来你陪着过来,阿遇心情看着也还挺好,但今天下午我们刚一下车,陈迪就找了过来】
【翟少宁:陈迪是阿遇大伯的儿子,阿遇大堂哥,好像就是K大毕业的】
【翟少宁:我反正是不知道他怎么还有脸来找阿遇的,但他过来就跟阿遇说他爷爷被医院下病危通知书了,让阿遇放下以前的恩怨,去医院见他爷爷最后一面】
【翟少宁:见了陈迪后,阿遇心情就变得很差很差,所以我才想让你过来球馆】
【翟少宁:阿遇当时真不是故意跟你那样说话的】
【翟少宁:晚姐你就别跟他生气了吧】
【翟少宁:就算生气,好歹开个机,别让他担心】
……
会场离酒店很近,出租车靠在路边停下,姜晚都没发现。
司机等了片刻,见她一直不下车,不由回头提醒道:“美女,你是不是要到这里啊,怎么还不下——哎,姑娘你这是怎么啦?
没事哭什么啊?”
姜晚回过神,才发现鼻子酸得不行。
“没事,不好意思。”
她从包里翻出纸巾擦了擦眼泪,然后扫码付款下车。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
姜晚站在酒店门口,长长舒出口郁气,才拨了陈遇的电话。
几乎是“嘟”声刚一响起,电话就被接通了。
“姐姐。”
姜晚一开口才发现喉咙也有些发涩:“你在哪?”
“我在你房间门口。”
“我现在上去。”
几十层的楼梯好像花了半辈子那么久。
姜晚还没走到房间门口,就看见男生只穿着单薄的训练服,垂着脑袋靠在门边。
他平时偶尔姿态懒散,可始终不缺乏运动员身上那股惯有的精气神,此刻却罕见地带着几分明显地没精打彩,高高大大一只倚在门口,无端看着有点可怜巴巴的。
大约是听见动静,陈遇抬眸望过来。
姜晚走到门口,心里千头万绪,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她拿出房卡。
陈遇往旁边让了让。
“怎么又只穿这么点,先进来吧。”
姜晚打开门。
进门后,姜晚刚想先把包放下,男生就直接把她拉进了怀里,语气听着难得有几分孩子气:“我不分手。”
包被他压着半硌在腰间,姜晚也没在意,也没想他怎么会说这么句话,只点点头:“好,不分手,只要你不想分,就永远不分。”
陈遇悬了一下午的心这才重重落回了原位。
姜晚抬手回抱住他,隔了片刻才闷声道:“少宁跟我说了你家里的事。”
陈遇一怔。
“还有你堂哥下午过来找你的事。”
姜晚鼻子又开始发酸,“对不起,我不知道……”
这两天他看着心情还不错,上次被人泼了奶茶时,他也问过她类似的问题,所以她下午也没多想,只当他只是像以前一样跟她闹下小别扭,所以她才会招呼也没直接跟他打一声,就径直去了会场。
来K市前他情绪那么反常。
她明明应该想到的。
去年五月份那个电话……她也设想过好多种可能,可没想到真相会比她设想的任何一种情况都还要伤人。
陈遇听到“堂哥”两个字才反应过来她所说的“家里的事”指的是哪件事,可她话才说到一半就忽然停住,随后他就感觉胸前像是被什么湿热的东西洇湿了一小块。
陈遇愣了下,松开手。
稍稍一退开,就看她垂着头,哭得无声无息的。
这么久以来,不算某些特殊情况的话,陈遇这还是第一次真正见她哭,他手忙脚乱地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
“你别哭啊,都多久前的事了。”
姜晚握住他的手,闭了闭眼,慢慢把那股酸涩压下去。
她还有点疑惑没解开,也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去那边坐着吧。”
姜晚把他的手拉下来,牵住,“我有话跟你说。”
陈遇随她走到沙发边坐下,又给她扯了张纸巾。
姜晚接过纸巾:“你们怎么都觉得我生气了,我不是让郑余给你带话了吗?”
“他带——”陈遇顿了顿,眼睛轻轻一眯,“你让他跟我说什么?”
姜晚:“我让他跟你说,我没有不吃醋,但是有着急的工作需要处理一下,晚上回来再跟你解释。”
陈遇神色微冷:“他跟我说你有急事先走了,让我别找你。”
姜晚一愣。
这意思可差太多了。
再加上她电话先是不接,再接着又关机,难怪整个球队的人都觉得她生气了。
“可能是记错了?”
姜晚实在想不出郑余有什么撒谎的必要,“先不管他,我还有别的事和你说。”
陈遇点头:“好,你说。”
“我下午突然离开,是因为我以前的一个同事在开会前突然失踪,我师姐叫我过去帮忙救个场,开完会我回来前才知道她失踪的原因。”
姜晚想起在会场外看见的吴嘉佳,卷翘湿润的睫毛垂下来。
“她下个月也要结婚了,然后今天在开会前突然得知了他男朋友出轨,出轨对象还是她最好的朋友,那两个人都跟她是十几年的感情,她一时想不开,走楼梯上了顶楼,好在天台的门被锁上了,她在门口坐了几个小时,自己又慢慢想通了。”
陈遇握着她手,低着声道:“下午真的是意外,我就是扶了她一下。”
“我知道,他们都告诉我了。”
姜晚又重新抬起眼,勉强朝他笑了下,“我跟说这些是因为别的原因。”
陈遇:“什么原因?”
姜晚却没直接回答他的话:“我跟你说说我家里的事吧。”
“好。”
陈遇道。
“其实我爸妈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是太清楚,我外婆和爷爷都不怎么跟我讲他们的事,我只知道我妈是蒋宏——”姜晚顿了下,“噢,蒋宏是我爸的名字,她是蒋宏的初恋,分手好像是因为蒋宏劈腿,我不知道我妈当时为什么会选择把我生下来,反正她自己好像也挺后悔的,给我取这个名字,好像就是‘迟到’的意思。”
陈遇握在她腕上的手指瞬间一紧。
姜晚安抚地冲他笑了笑。
“可能是觉得这孩子来得太晚了,要是在她还和蒋宏浓情蜜意的时候怀上,说不定他们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结局。”
姜晚顿了顿,“反正从我有印象开始,她不是整晚不回家,就是半夜喝得醉醺醺回家,有一次甚至还带了个陌生男人回来,最后被我外婆拿着扫帚赶了出去。”
“第二天她就跟我外婆大吵了一架,名字的事,就是这次我偷听她们吵架知道的,我外婆一开始也不知道她取名是这么个意思。
没多过久,她就找了个比她大一轮的中年男人,嫁去了外地,每年只定时转点钱回来。”
“我外公去世得早,我外婆一个人把她养大,身体本来就不算好,那几年又要挣钱,又要养我,又要担心她,没两年就病重了,那会儿我才八岁,外婆病重后,我妈才终于从外地回来。”
“外婆去世后,她操办完丧礼,把我丢到了蒋家门口就走了,蒋宏当时不太想养我,是我爷爷坚持把我留下的。”
“在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我妈,这些年她唯一一次联系我,应该是在前年暑假吧,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说要找我借钱,我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得知的我号码,当时你姐跟我在一起,她直接把电话抢了过去,大骂了我妈一通,回去后还没解气,又给我打了个电话,把我妈和蒋宏又骂了一遍。”
“我妈把我丢在蒋家那年,蒋宏早已经结婚了,她当时的妻子就是我妹妹的亲生母亲,姓徐,徐阿姨和他是联姻,对他毫无感情,生完我妹妹就随他在外面乱来,对他唯一要求就是不能再有别的孩子来影响我妹妹的继承权,可这唯一的要求他也没办到,前年年底徐阿姨发现他在外面已经跟别人有了个三岁大的儿子,徐阿姨把我妹妹送出了国,然后果断迅速地跟他离了婚,我爷爷当时气得大病了一场。”
“我当时手上工作很多,和上次情况一样,有点空的接手不了,能接手的全都没空,最后还是孟师兄帮我接手了大部分工作,为此他熬了好几个通宵,因为有些工作上的细节要和我讨论,他去医院找了我好几次,也见了我爷爷。”
“我早前和我爷爷商量过,说我以后想一个人过,我爷爷当时也没反对,只说让我随缘,可大病过后,他情绪难免消极,觉得我爸妈靠不住,靠得住的徐阿姨也已经和蒋家再无关系,怕我以后一个人无依无靠,见了孟师兄后就几次三番明里暗里表示希望我找个男朋友。”
“陈遇。”
姜晚忽然叫了他一声。
陈遇之前一直静静听着,到此才隐约有点明白她说这一大番话的意义,他轻轻“嗯”了声。
姜晚习惯了把想法都藏在心里,实在不喜欢对着别人这样剖白自己,可有些话总要对他说清楚的。
“我在这世上没几个亲人了,我当时,一半是出于感动,一半是为了让我爷爷能放心,主动问了孟师兄还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姜晚顿了顿,眼睛又垂下来,“其实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我自己都不想承认的,我会决定和他在一起,还因为他足够喜欢我,会对我好,但我对他只有欣赏——”
陈遇倏地一愣,反应过来后,眼睛骤然亮起来:“你没喜欢过他?”
“你别打断我。”
姜晚还是垂着视线,“让我先把话说完。”
不然下次再有勇气跟他开口,就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
陈遇:“……好。”
“我也会试着对他一样好,但假如哪天他要是做了什么违背我原则的事情,我就可以像徐阿姨那样干净利落地抽身,而不会像我妈那样,让感情左右了理智。”
姜晚眨了眨眼,鼻子不知怎么又开始酸起来,“所以陈遇你看,我根本没你想的那样好。”
“我之前只规划过两种人生,要么自己一个人过,要么顺着爷爷的意思,找个喜欢我但我不喜欢的人平平淡淡过一生,我没想过会遇见你。”
“我也没有不吃醋,我就是……”姜晚眨了眨眼,眼泪又莫名其妙掉下来,“怕你只喜欢那个温柔体贴不会犯错的大姐姐,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其实也有这样自私妒忌的一面。”
“不是的。”
陈遇抬手轻轻蹭了蹭她眼角的泪,轻着声音,“我姐骂你爸妈的那个电话,我其实不小心听到了。”
姜晚泪眼朦胧地抬起头。
陈遇回想了下:“那天我姐也回了外婆家,傍晚下了场大雨,晚上特别凉快,她是在她房间阳台打的电话,我房间就在她隔壁。”
他当时刚高三毕业,难得有几天不用训练,也不用学习的真正假期,乐遥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坐在阳台上玩手机。
因为生气,乐遥声音比平时高了好几个度,内容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其实很早就知道乐遥在大学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名字里有个第三声的“wan”字,但也仅止于此,他当时对绝大部分事情都漠不关心,连具体是哪个字都不清楚。
但那天晚上,可能是得知了对方也有过被至亲之人抛弃的经历,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起了短暂又一闪而逝的兴趣。
“我当时有设想过你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会像他一样万事不上心,还是心里总难免会存着几分偏激……
他当时以己度人地揣摩了片刻,就再没放在心上。
直到那个冬日雨夜,在天越再遇上她,电话那头的女生才终于有了具体的模样。
他没想到,在经历了至亲的抛弃与伤害之后,对方居然还会是这样温柔的一个人。
第一次见面就记得给他们备姜汤。
明明不算熟,明明自己更害怕,遇到危险还会第一时间挡在他前面。
就连当时还是陌生人的裴临嘉,她都会轻声细语地照顾着对方的情绪……
要是没听见那通电话,他那晚其实未必会留宿天越。
之后也未必会忍不住多关注她。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连翟少宁急性肠胃炎导致他们晚遇见两年,都像是命中注定一样。
“姐姐。”
陈遇叫她。
姜晚视线有点模糊,连他的模样都看不清,只能听见男生声音认真又郑重。
“你远比我想的还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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