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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她被人掳走,谢珩说那是西胡死士时,她还只当是个巧合。毕竟以她浅薄的了解,西胡民风彪悍、地处荒僻,许多人食不果腹之下便会拿命赚钱,但凡肯给银钱,不论其身份,皆可效忠。背后主使是谁,茫然而无头绪。

然而今日看来,连日尾随着她的,竟清一色都是西胡人。

这不免让伽罗想起另一件事——

她的父亲傅良绍当年游历各处,正是在西胡境内遇到了娘亲南风。

伽罗的记忆中,娘亲美貌之极,那双瞳孔微蓝的深邃眼睛更是令人着迷,寻遍整个京城内外,都无人能及。外祖母也有那样一双眸子,头发略卷,容貌与淮南的女子截然不同。这些年里,父亲虽然半点都不肯提起娘亲的过去,但听外祖母偶尔提及,母亲的身世似乎颇为神秘。

然而伽罗所能知道的,也仅止于此。

外祖母固然时常对着她出神,偶尔还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却并未透露过旁的信息。每回伽罗想要追问得更深,她便闭口不言。问岚姑时,她也是毫不知情。

这让伽罗愈发忐忑困惑,隐隐觉得害怕。

心神不宁的等了一个时辰,忽听窗外响起扣门声,原本坐在绣凳上的伽罗霍然起身。

岚姑快步过去开门,外头站着的是晌午救了伽罗的女侍卫岳华。

“殿下请傅姑娘过去,有要事相询。”岳华拱手,神情冷淡。

伽罗不敢怠慢,随她过去,屋内只有谢珩和韩荀二人。

伽罗施礼拜见,谢珩命她起身。

屋内气氛凝滞沉闷,明亮的灯火下,谢珩的神情格外严肃,目光射向伽罗,是旧日熟悉的锋锐冷厉。他的手中握着那把铁扇,漆黑的扇柄触目冷硬,衬着墨色外袍,令人肃然。伽罗甚至留意到,他袖边的云纹上浸了几滴血迹,将墨色沁得更深。

是方才审问那些西胡人时,谢珩亲自动刑了吗?

伽罗心中突突直跳,看到他沉着脸踱步过来,在她跟前驻足。

“派人捉你的是西胡王室。”

冷肃的声音灌入伽罗耳中,她愕然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北凉的鹰佐、西胡的死士,傅伽罗——”谢珩审视而猜疑,缓缓抬臂,扇柄抵在伽罗咽喉处,“背后情由,从实招来。”

扇柄冰凉,令她呼吸微滞。

议和事关重大,今日水边激战,固然擒了西胡人,谢珩也损了数名侍卫。内外交困,北凉所谋不明,西胡如鬼魅随形,情势扑朔迷离,他的怀疑日益深重,紧盯着伽罗,似要透过那双眸子将她看穿。

伽罗不自觉的握紧了手,藏入袖中。

“民女也很害怕,但确实不知背后情由。”她眼神诚挚。

谢珩眸色更深,扇柄抵得更重。

伽罗不敢往后躲,眸中浮起哀求。她本就生了极美的容貌,那双眼睛明亮而有神采,烛光下,瞳孔的微蓝如同晴日水波。此时其中满含恳求惊慌,楚楚可怜。然而她却什么都不肯说,即便事关重大,她还是半个字都不透露。

谢珩脸上怒气陡盛,厉声道:“韩荀!”

“遵命。”韩荀立时应声,看都不看伽罗,自旁边取了个黑色的包裹,在长案上铺开。

伽罗呼吸滞涩,抬眸时便见谢珩脸色阴沉,如暴雨欲来。垂眸是他的胸膛,微微起伏,仿佛极力克制怒气。

窗外风声渐厉,韩荀迅速走出屋去。

“砰”的一声,谢珩手中铁扇飞出,击得门扇倏然闭合。

亦如重锤敲在伽罗心上,让她胸腔中难以遏制的咚咚跳了起来。

谢珩一言不发,猛然伸臂揽住伽罗,将她困在腰与手臂之间。他本就生得高健,比十四岁的伽罗高出许多,手臂如铁箍般制住伽罗,稍一用力,伽罗便双脚离地,被他带向书案。

长案上堆着文书,谢珩挥臂将其扫落,随即将伽罗丢在案上。

伽罗眼角余光瞥过去,便见桌上摆着十数枚细长的钢钉。

她背靠长案面朝谢珩,猛然想起民间传闻的种种酷刑,脸色霎时变了。

谢珩看到她满脸惊慌,如同弓箭下无处可逃的小鹿,眼中雾气渐浓,漾起水波。去取钢钉的手不自觉的缓了稍许,随即深深皱眉,单手翻转伽罗,令她趴在案上。

一枚钢钉猛然甩落,铮然钉在伽罗面前,离她的手指只差分毫。谢珩俯身将她困在怀中,连呼吸都似带了森然寒意。

伽罗吓得心惊胆战,目光看向钢钉,甚至能嗅到混杂的铁锈味与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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