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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珩俯身靠近,压低声音,“露财招灾,你不懂吗?”

“招来灾祸可不妙。北凉和西胡虎视眈眈,我难以抵抗,不如送给殿下保管?”

“我纵然敢要,你也舍得?”

“身外之物,怎么舍不得?”伽罗知道谢珩不会贪图这东西,有恃无恐,双眼藏了笑意,偏头看他,神态戏谑。

谢珩挑眉,有意吓唬她,“倘若我转手给了父皇呢?”

“殿下不是那样的人!”伽罗语气笃定。

谢珩一笑,将长命锁还入伽罗掌中,“先翻翻书,看能否找到线索。佛书艰涩,有不解之处,我请大师过来解惑。”话音未落,忽听门外岚姑禀话,说是战将军求见。

伽罗猜得战青是有正事,收了玩笑心思,就想告退,谢珩却道:“站着吧。”

不过片刻,战青推门而入。

他还是去鸾台寺时的打扮,神情颇为严肃,进屋见谢珩和伽罗并肩而立,眼角笑意未收,不由诧异。

傅伽罗带笑也就算了,这般年纪的姑娘,虽身处逆境,倘若碰见高兴的事,也会天然流露。可谢珩呢?倚案的姿势甚为随意,甚至离少女太近也浑然不觉,他的唇角微勾,常年藏在眼底的深浓寒冰融化,眉梢眼角竟露温柔戏谑。

这般神态,罕见之极,也暌违已久!

战青与谢珩自幼相识,彼时谢珩还是王府尊贵的世子,生性顽劣桀骜,待他们这些侍从也随和,纵马射猎,翻墙攀树,无所不为。生气时会横眉怒目、扬鞭呵斥,欢快时会朗然大笑、得意飞驰,鲜活得像是夏日朝阳,夺目又明亮。

直至惠王妃被害身故,惠王痛彻心扉却难将凶手绳之以法,少年才头回现出愁容。

而后惠王落败,被迁往淮南,桀骜的少年终于彻底失了笑容。

待长兄谢珅被害,他的神情愈发阴郁、冷肃。

从淮南到京城的数年时光,谢珩在外人跟前带笑的次数屈指可数。自从入了东宫,朝堂天下的重任压在肩上,左相之辈的阻挠更是危险重重。谢珩本就冷硬,待人接物便愈发冷肃威仪,令人敬惧。东宫内外,谢珩等闲不肯露笑,哪怕朝堂上与人客气,那笑容也是紧绷着的,甚至笑里藏刀。

他何曾在外人跟前露出过这般笑容?

战青满心诧然,却为这难得的笑容而高兴,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拱手道:“殿下,彭程的事,属下已探过了。”

“如何?”

“他是陪同徐基夫妇去鸾台寺进香的。不过傅姑娘去议和的事,他尚未对人提起过,据他所说,连徐公望也不知此事。彭程应是被傅姑娘说得动了心,还想从属下口中探问殿下的态度,属下按照殿下的吩咐回答,他答应来赴宴。”

“很好。”谢珩颔首,“吩咐典膳局,初十那日宴请彭程。”

“遵命!”战青依命而退。

伽罗好奇,“彭程当真信了那些话?”

“人更容易相信对他有利的话,哪怕是谎言。不管他是否真信了,这场宴席,他只要来,于我们有益无害。”谢珩瞧向伽罗,“到时候我会另外安排小宴,你也出席。”

“全凭殿下安排。”伽罗当然乐意效劳,只是有些好奇。

彭程这些年紧随在徐相身后,瞧着忠心耿耿。北上议和的途中,他在谢珩跟前肆无忌惮,仿佛料定徐相能迎回太上皇,东山再起。却不知此时,怎会答应前来赴宴?

不过这并非她所能问的事情。

伽罗按下好奇,见谢珩心绪甚好,又探问道:“回来的途中我曾想过,外祖母与娘亲虽无血缘之亲,看她的容貌和对我的疼爱,必定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锁子的缘故,她或许能知道。那日在宫里,皇上曾应允让外祖母进京,不知……进展如何?”

她打量谢珩神色,心里终究忐忑。

谢珩倒无不悦,“已安排人押她回京,只是途中遇到暴雨泥流,她身体抱恙,会耽误一阵。”

“身体抱恙?”伽罗心头一紧,“严重吗?”

谢珩摇头,“风寒而已,并无大碍。”

伽罗遂放心道谢。

*

后面几日,伽罗皆全副身心扑在那些书中。

佛教在阿耆一度兴盛,这些典籍中多有记载,写当时佛事盛况,王室对佛门的礼遇。然而其中内容,多是记载阿耆兴盛时的事迹,于后来之事鲜少涉及,唯有一处提及灭国的事——

书中记载,当时阿耆王城被占,军队曾冲入王室抢掠,却发现王城并非如传说那般宝藏盈库、珠玉满殿,甚至许多宫室空荡,珠宝少得可怜。他们很失望,继而愤怒,杀尽阿耆王室中人,继而将愤怒发泄在满城佛寺中。于是佛像被毁、僧人离散,其状甚惨。

伽罗光是看那记载,都能想象到王城中繁华崩塌时的混乱凄惶。

甚至梦中,都像是能隐约触及那些尘封旧事。

伽罗晚上歇得不甚安稳,午歇之后都觉得无精打采。

夏日天长,后晌极易困倦,她抱着书才看了几页,撑不住又趴在案上。

极浅的睡眠里,翻来覆去都是这些天看过的记载。迷迷糊糊的醒来,旁边是睡前读过的书,那上头写阿耆人礼佛的风气习惯,与娘亲曾经的习惯依稀相似。伽罗不知为何心跳甚快,睁着眼睛躺了片刻,顺手将那枚长命锁摸出来。

赤金打造,形如莲花,就连边缘都严丝合缝。

这莲花之内,会藏着什么?藏宝图?钥匙?信物?巫咒?

或者是空的,没有任何东西?

伽罗很好奇,翻来覆去的端详,却寻不到任何能打开它的缝隙。锁子不重,内里必定是空着的,倘若拿到将作坊去化了,或许能窥见里头的东西,可会不会毁了凤凰和那简短的巫祝文字?倘若它真的事关重大,毁了它,那可不是小事。

明明是佩戴了十几年的锁子,如今却让她觉得陌生极了。

伽罗很苦恼,伏在案边,左臂撑着头,右手把玩那长命锁,心中时而好奇,时而烦躁,实在烦闷极了,拿起那锁子,就想送到牙边咬一咬,看能不能咬出个洞来。

赤金打造的东西,当然是咬不透的,伽罗摆出个咬它的动作,又泄气叹息。

门口杜鸿嘉站了片刻,见她这模样,不由笑出声来。

伽罗闻之讶然,抬头见是杜鸿嘉,霎时起身,欢喜道:“表哥?”

“什么好东西,值得这样费神?当心嘣了牙齿。”杜鸿嘉身上穿着东宫卫率的官服,右手如常按在佩刀上,向伽罗招手道:“外头的宴席散了,殿下和彭程在宜春宫,等你过去。如此要紧的事情,你……不会忘了吧?”

伽罗一笑,露出几颗贝齿,“哎呀,确实忘了。”

今日清晨时,谢珩曾派人来传话,说他晌午在宜春宫设宴,彭程会赴宴,太子宾客及东宫几位官员作陪。宴散之后,他会单独留下彭程,叫伽罗申时过去。

伽罗原本记着的,后因全心扑在长命锁上,忘得干干净净。

——但愿谢珩不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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