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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公望气得倒仰,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姚谦才进徐家没多久,对徐坚在户部的手脚丝毫不知情,闹出了这种事,也不能全怪姚谦。

只是心里终究存了疙瘩,今日谢珩故意提起,更是气闷。

*

几堵墙外的雅间,谢珩临窗而坐,倒颇悠闲。

姚谦故意露脸存的是什么心思,他不在意,方才提起,不过是顺手给徐公望添堵。

朱雀街上游人熙攘,蓬莱春里也聚集了满京城的达官贵人,客满为患。暗中安排的人寻机过来禀话,详细描述了他们搜寻努乞、徐家极力阻拦的事,他心中更是肯定了猜测。

“继续让他们全力搜捕。”谢珩嘱咐战青,“但杜鸿嘉那边的人,绝不可调动。”

“可是殿下……”战青还是有点悬心,“倘若徐公望真将努乞带来这里,待会花车一来,人群混乱,怕是真就捉不到人了。”

“努乞还没出洞,徐公望没这本事。”谢珩笃定。

论朝堂权谋手段,徐公望确实出类拔萃,但这件事上,徐公望还逃不过他布下的眼睛。

谢珩探头望外,瞧了眼从长街尽头渐渐驶来的花车,向伽罗道:“尽兴了吗?”

游花灯的事倒是尽兴了,唯一的稍许遗憾,就是刚才去徐家的雅间时,没能见到长姐傅姮。那位身怀有孕,夹在傅家和徐家之间,也不知处境如何。纵然姐妹间没有半点情分,也还是有一丝血脉牵系,而今只隔了一座屏风却未能见到真容,多少抱憾。

不过也只稍许而已。

于伽罗而言,在东宫闷了半年,今晚的灯会实如饕餮盛宴。她点了点头,双眼藏在玉珠流苏后,全是笑意,“尽兴极了!多谢殿下盛情。”

说罢,盈盈起身,“花车来了,我是不是该走了?”

“你知道该走?”

“既然徐相在此亲候,待会必生事端。花车过来,是花灯节最热闹、最乱的时候,不管殿下找的人能不能逃脱,我总该先溜走,免得待会出了乱子,只会给殿下拖后腿。何况,兴尽而返,留点余韵,期待上元再来,不是更好吗?”

这不点自通的劲头简直让谢珩拊掌赞叹。

原本打算趁此夜将温火转作大火,奈何徐公望偏要生事,只好往后推推,等收拾了徐坚,再添柴火。谢珩笑而赞许,向伽罗道:“待会换件披风,还有那帽子太惹眼。岳华——带她去换衣裳,尽快离开。”

岳华遵命,待伽罗解下披风和头饰,便出了雅间。

附近明显有盯梢的伙计,岳华视而不见,带着伽罗去更衣。

蓬莱春地势好,往来的多是达官贵人,不乏高门女眷。女眷更衣的地方自然十分隐秘,岳华会盯梢,也知道如何对付盯梢的人,七弯八拐甩了那几个伙计,到更衣处有人接应,遂让伽罗披了件墨色的披风,从容离去。

走出老远,忽听后面喧嚷,伽罗回头瞧过去,见蓬莱春的方位有浓烟火舌滚滚而起。

“必定是花车着火。”岳华道。

“让花车着火,趁着人群混乱方便行事吗?”伽罗见岳华点头,叹了口气,“可怜了那些无辜百姓。”

走在偏僻昏暗的巷道,远处的惊慌呼喊此起彼伏。

伽罗曾看过上元灯会,记得花车经过时群情欢腾、街旁挤满人群的情形。满街花灯,最是容易起火,今晚京城内各处街巷都安排了兵丁以防不测,朱雀街最为严密,未必不能及时扑救。但花车一旦起火,观灯百姓惊恐之下逃窜拥挤,怕会酿成祸事。

伽罗心里叹息一声,脚步匆匆的离开。

*

京城一隅,徐相的府邸临街而立。

这条街离朱雀街不算太远,周围都是富人宅邸,没闲杂商铺,自然甚少行人。

杜鸿嘉藏在暗处屋檐,紧盯徐家门口的动静。

府邸四周都派了暗梢盯着,从入夜至此时,他已纹丝不动地趴了一个时辰。远处有仓促的脚步传来,家丁模样的男子脚步踉跄,狂奔到门口,大声道:“蓬莱春起火了,相爷他们都被困在其中,大事不妙!快快快,叫人去救火救人!”

门口的管事闻言,匆匆入内招呼安排。

不过片刻,徐府中四十余人前呼后拥,跑出府门,是要去救火的架势。

杜鸿嘉目光扫过人群,很快就瞧出了那个与众不同的人——

即便装饰打扮全然相似,神情举止也跟那些家丁无异,但他整个人的气质却难以掩藏,像是一把拉满的弓,即便刻意伪装,却还是明显紧绷。

杜鸿嘉不甚确信,侧头看向旁边的陈玄。

陈玄是从监门卫爬上来的,如今担任东宫右监门率,正四品的官职。他出身不高,从最底层摸爬滚打上来,曾在城门盘查过往行人长达数年,能到如今的地位,虽然身手不算出众,眼光之毒辣,识人之敏锐,绝非旁人能比。

“肯定是他!”陈玄十分笃定,甚至狂喜。

——偌大的徐府,可以出逃的地方太多,黑暗中的偏门角门都是外逃的好地方。然而东宫人手毕竟有限,虽有陈玄这双鹰目,总不能各处都安插一双。谢珩思量权衡之后,终将陈玄安放在了正门。

没想到,还真叫谢珩赌对了!

徐坚还真是铤而走险,不肯去别处自投罗网,怀抱侥幸,让努乞混在人群里跑了正门。

这可是送到手里的肥鱼!

陈玄和杜鸿嘉苦守数日,均感喜悦,数枚袖箭流星般甩出,直奔努乞。

袖箭在暗夜里带出极低的风声,旁的家丁浑然未觉,唯有努乞听风辨音,霎时看向杜鸿嘉这边,旋即侧身闪避,躲开袖箭。他混在家丁中,跑得很快,若非袖箭阻拦,怕是已然走远。

杜鸿嘉长剑出鞘,已如暗夜蝙蝠般扑了过去。

陈玄紧随其后,口中大呼一声“捉拿奸细”,周遭霎时有数名暗桩扑出。

家丁们不知缘由,瞧见刀光,下意识四处闪避,顷刻之间,便只留努乞站在原地。

——伪装已被识破,他自知逃不出去,已然取了弯刀在手。

被徐公望藏在府中后,努乞数次想冲出去,却被徐公望以外面看守严密为由,劝他打消心思。努乞无法,强自按捺,直至前两日得知徐坚想借中秋的机会送他出去,便蠢蠢欲动。徐公望在蓬莱春使的障眼法他并不知情,只是按徐坚所说的,扮做家丁,摆出一副蠢相,从徐府正门大摇大摆的出去。

谁也没有料到,暗夜里会有那样犀利的眼睛,从四十人中,一眼就认出了乔装的他!

努乞野狼般的眸子微微眯起,举刀在手,迎向杜鸿嘉。

两名东宫卫率夹击,又有暗处侍卫围攻,努乞招架无力,被逼至墙角。

徐府阔畅的朱门之内,徐坚眼睁睁看着努乞被围困,颓然倒地。败了,真是要败了!纵然有老谋深算的相爷在蓬莱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事,仍旧未能逃过谢珩的手掌。努乞在徐家门前落网,这个罪名,他父子三人必须有人去担当——那是板上钉钉的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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