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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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远霖弓着背,龇出发黑的牙,冲魏玺在笑。

车是好车,公司大楼也很气派。魏远霖透过玻璃,看向驾驶座上的那个男人。

他被害得这么多年在南方讨生活,而他们母子俩享了这么多年福,也该孝敬孝敬他了。

魏玺看到他,并不意外。

他把车停在路边,然后解开安全带,下车。他一米八六的身高,走到魏远霖面前,目光是俯视的。

从一根一根的眼睫下边,射出漠然的冰冷视线,看他像在看一个死物。

魏远霖毕竟十年没见过魏玺了。他的确没有想到,当年那个沉默挨打的少年,如今比他高出半头,气势压得人微窒。

而曾经高举拳头的男人,如今已经萎缩成了老头。

不过,他并不担心。

因为自己这个儿子,现在有了软肋。有软肋的人脆弱得不堪一击,魏远霖应该从小就教过他的。

他笑了一下:“我还没死,开心吗?”

魏玺扯起嘴角。

“别这么冷淡啊,好多年不见了,来找你叙叙旧而已。我看你现在过得很不错啊,公司开了,还娶了个漂亮老婆?凌真——是这个名吧?”

魏玺原本是平静的,比自己想象中的平静。但从他嘴里出现凌真名字的瞬间,魏玺眼底忽然爬出一线红血丝。心底的恶意骤然壮大到可怕,牢笼里的禁兽开始冲撞。

你也配,叫她的名字?

而魏远霖看着他的眼睛,哈哈大笑。

——他生的种,果然和他一样,天生就是变态!根本无法抗拒骨子里的暴力倾向!他们这样的人,还妄想寻求幸福??

抱有这种幻想的魏玺,简直可笑得不配当他的儿子。但眼下,魏远霖又正需要一个软弱的可以操控的提款机。

他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我没别的意思,我对儿媳很满意的,这次来只不过是想找自己孩子借点钱——你不想让我见儿媳,我就不见,怎么样?”

他是在拿凌真做威胁。

你想让她知道你有这样一个爹吗?你想让她知道这个爹为什么一直在外边不回来吗?他脸上为什么有疤,他走路为什么跛脚?你想让她知道吗?

不想的话,也可以,用钱封口。

但魏远霖他说完,魏玺眼底的血色降温,身上的阴郁感却浓郁起来。

他盯着眼前这张恶心的脸,几秒之后忽然勾了勾唇:“要钱?可以。”

魏远霖认定他会同意,目露得意。

而魏玺的目光正悄无声息地掠过他全身,意识到了什么。

记忆里,这个人的皮永远是衣冠楚楚的。他是那个年代最早下海的一批人,聪明,果决,挣了大钱,跻身上流人之列。他长得也很不错。发型,衣着,无不挑剔,即便是婚后,也依然有女人为他前仆后继。

而现在,这个人头发脏得打结,衣冠不整,面色蜡黄。他的眼球浑浊,眼眶深陷,牙齿呈现出黑黄色。而被头发遮掩着的侧脸,有一块不明显的疮。

魏玺知道那是什么。

一个清晰残忍的事实从心底浮现出来,让魏玺从铁锈味中尝到了一丝愉悦——

他老了,沾了毒,正从身体里开始腐蚀溃烂。

魏玺的目光无声而冷漠,他想,那就让你烂到死吧。

于是,几秒后,他似是妥协地垂下眼,低声问:“你要多少?”

魏远霖咧开嘴,目光阴恻贪婪:“不多。”

他可以一次一次要,慢慢来。反正都是魏玺欠他的。

……

魏玺的钱给得非常利索。

魏远霖曾经也是A市富商,但被迫流落南方这些年,因为赌和毒,他过得穷困潦倒,已经很久没有入账过这么大笔的钱了。

他看了几遍账户上的数字,得意地揣上手机,驾轻就熟地去了市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工厂。

在A市呆了几周,他早就摸清楚了去哪里可以“娱乐”。魏远霖推开工厂的小门,走进去找了熟人,出手阔绰地要了一大包货。

周围女人见状,立刻晃着腰迎了上去。魏远霖正在尝味儿,随手在女人身上摸了两把,然后就一巴掌扇到了对方脸上,大骂:“滚远点,蠢女人!”

他依然视女人如玩物,可以随手打骂,骨子里从来没变。魏远霖从来都是个自负高傲的人。也因此,哪怕他当年被坑过,他也从来不觉得被他从小打到大的孩子,会真的长成比他老子更强大的男人。

这一巴掌吸引了不少目光,有人龇牙问:“老哥这么威风,看来不愁钱了?”

魏远霖已经吸入了一些,神色飘然而得意:“老子直接找儿子要,他的钱还不都是我的!”

等很久之后,魏远霖爽够了,才脚步虚浮地离开小工厂。

他在路上走着,一路上碰见不少人古怪的目光,他也并不在意。走着走着,魏远霖的脚步忽然一顿,停下来,看着路旁的这家医院。

他托人打听过,他有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就在这儿呆着呢。

……

魏母知道,最近她的病房外,多了两个安保。

他们并不在房门外站着,但全天都在角落里盯梢。母子间虽然没有交流,但却有一种冥冥中的感应。她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那个人回来了。

仿佛是命里的劫难,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一切慢慢走上正轨的时候回来。

护工刚刚离开去买饭,魏母一个人躺在病房里,双手合十祈祷。

忽然,外边寂静的走廊上,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她心头一跳,下意识从床上坐了起来。陈年的伤疤,记忆里的疼痛,随着脚步声一点点鲜活起来。哪怕她已经活到这个年纪,对于那个男人的恐惧依然烙印在骨子里。

脚步声在魏母的病房外停下来。

她的手有些颤抖,想叫人,但竟有些发不出声。

门开了——

魏母惊惶的眼神望过去,门口站着的并不是那个人,而是魏玺。

男人沉默高大,走进来,把门关上。他已经很久没有独自过来探望,从很久以前开始,每一次,都有凌真陪着他。

魏母松了口气,浑身乏力,问:“见过……他了?”

魏玺点头:“嗯。”

魏母露出绝望的表情:“那可怎么办……”

怎么办。

这是魏玺人生前几十年,一直面临的问题。日日夜夜,在毒打和虐待中,母亲都在问,怎么办。后来,他们成功摆脱了这种人生,可那个人居然又卷土重来。

魏玺眸色阴郁,瞳孔微微失神,轻声开口:“杀了吧。”

“不要!”魏母连忙说,“想想真真!”

魏玺垂下眼睛。

当然。

他不能变成杀人犯。他本来就……不太正常,如果真的杀了人,就更不配拥有她了。他会做一个合法公民。

魏母小心地看着魏玺,轻声问:“真真……知道吗?”

魏玺不语。

……不敢说。

魏母叹了口气。

母子对坐,沉默了许久。

魏玺压住情绪,再抬起头,神色已经非常平静:“别怕,他现在已经不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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