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幡然醒悟(1 / 2)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上巳节由来已久,又为女儿节,是大周上至皇室宗亲下至黎民百姓最为喜欢,也是最为热闹的节日。按照大周的习俗,这一日天子赐予恩典,取消御门听政,官员们尽可休沐归家,携妻带子出门踏青,参加曲江池畔的流觞春宴。
因而这一日一早,李绥便在念奴和玉奴的侍奉下以兰汤沐浴,应了“祓禊”的习俗。
待换上了簇新的茶白唐棣刺绣春衫,配上十二幅花间齐腰长裙,外罩月白碧桃蜀锦交领半臂,搭上宝相牡丹纹的鹅黄霞帔,挽上一条朱色的晕染披帛,李绥只命念奴挽了个简单的惊鹄髻,发髻之右斜插两只赤金花丝镶嵌宝石簪子,发间则对称的点缀着鎏金缀珠华胜,额间的金箔牡丹鹅黄衬得人是愈加妩媚动人。
当赵翌、李绥夫妻二人来到曲江池时,外面早已停满了达官贵人的宝马香车,热闹至极。
下了车马,李绥便在赵翌的等候下稳步走上去,二人并肩而行,顿时成为了门前最为夺目的一对。
在众人不约而同地回身,笑着与他们行礼退出一条道路时,李绥听到每一个人都礼貌地道了一声:“御陵王、王妃。”
看着眼前的云鬓花颜,闻着周遭的脂香四溢,待穿过了热闹的人群,绕过了三道门,转了两条回廊,才总算到了设宴之地。
极目望去,蔚蓝无云的晴空下百花盛开,树木苍翠,亭台楼阁、水榭雕台中,众人皆换上了簇新的薄衫,享受着这一日的春日暖阳。世族们席地于溪水旁流觞宴饮,文士们围坐亭中斗诗品评,郎君们则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或在碧茵草地上投壶射艺,或在击鞠场中挥汗如雨。至于小娘子们自然是携着金兰姊妹在曲水池畔戏水玩耍,采集兰草。
当李绥与赵翌来到击鞠场上,便见偌大的场地上早已布置好了一切,场中间年轻俊杰们正肆意地纵马驰骋,赢得场下阵阵欢呼。
“瞧瞧,咱们的荣国夫人可算来了——”
来到太尉府的金帐前,还未入内,李绥便看到坐于帐中,被人簇拥着的姑母李氏正笑着朝她们看来。
看着面前一同行礼的璧人,李氏高兴地合不拢嘴,只将李绥拉至身边细细打量道:“愈发丰腴好看了些,可见御陵王府是个养人的地方。”
眼瞧着李氏笑着转而看向身后的赵翌,李绥也随之笑着看了过去。
“夫人快看,当着咱们的面便已经眉目传情了。”
听了沈青琅的话,李氏并未阻止,只是佯装地以手点了点小娘子的脸,脸上却满是宠溺的笑。
“如今你促狭我,待到过几日你与三郎成了亲,我可是要还回来的。”
眼看着小娘子脸上一红,难得羞赧地看向场上正在乘胜追击的杨彻,这才终于合上了嘴。
待陪着李氏、李章说了会子话,李绥便趁着热闹拉了宝缨一同出帐散心。
看着场内马蹄喧嚣,杨家四个郎君在杨崇渊的带领下所向披靡,杀得对方片甲不留时,李绥便从旁看到了五郎杨昭满目向往地站在场边,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可惜了五郎不擅这些,不然若能一同上场,想必阿耶也会高兴,他也不至于这般孤独罢。”
听到宝缨的感慨,李绥笑了笑,看着形单影只的杨昭地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世间的事皆有定数。”
但也,事在人为。
听到李绥这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宝缨微微迷惑,李绥却已不露痕迹地调开话题道:“你这身衣裳的花纹倒是好看,自己描的?”
话音方落,李绥便听到一旁的蕙容眉开眼笑的道:“郡主真真儿是慧眼如炬——”
眼看着面前的宝缨忽然不好意思说话了,李绥心下便已明白了几分,蕙容随即补充道:“夫人身上的花是郡公亲手绘就的,绘得是木兰和佩兰,郡公说夫人气质如兰,温婉端惠,唯有这般高洁之花,才配之不俗。”
“蕙容——”
听到宝缨脱口轻唤,蕙容佯装缄口不语,可眸中跳跃的喜悦却是掩不住的。
“难怪,我说这花绘得这般形神兼备,原是二郎的墨宝,那便不奇怪了——”
说话间,李绥细细打量着宝缨身上的花,低调却难掩芳华,的确花如其人,但也只是一瞬,李绥脑海中不由浮现这木兰花背后的渊源故事,想到一对忠诚眷属却为世俗逼得投江而亡,心下渐渐生出异样来。
就在此时,李绥察觉到宝缨的眼中些微失神,随即不易察觉地避开,脸上的笑却多了几分缥缈。
顺着宝缨方才的目光看去,李绥顿时明白了原因。
只见一袭月色襕衫的陈之砚依旧和煦如风,此刻正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而在他的身旁还并肩行着一妆扮清雅,不失书卷气的年轻娘子,挽着百合髻,行动间颇有几分西子捧心的美人之态,便是闻声含笑也是低首以团扇半遮,只露出轻轻浅浅的明眸来。
与贵妃上官氏相比,李绥只觉得上官蕴这个堂妹与其倒并不相像,反倒是面前这个该唤她一声姑母的上官令,更像是与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若看起来,上官令容貌上乘,身为上官稽的长房嫡孙,与陈之砚这个渤海郡王倒是般配的。
但前提,是她不知道陈之砚与宝缨的那段无分之缘。
就在越走越近之时,陈之砚也终于看到了这一方,静默中,李绥默默握住身旁宝缨的手,含笑间,便看到已然走近,不可避免要与她们打招呼的陈之砚夫妇。
彼此间行了礼,宝缨便没有再说话,倒是陈之砚目光触动地看向她,终是归于平静地垂下眼眸,也是一反常态地沉默。
“都说上官一族书香门第,清流一族,贵妃的诗集我曾拜读过,的确是柳絮之才,令人敬服。”
沉默之中,李绥深知场上不知有多少人关注着他们,因而率先打破沉默,含笑与面前上官稽的长房嫡孙女上官令寒暄起来。
听到李绥的这番赞誉,上官令自是行礼受过,随即温柔出声道:“贵妃的才德,向来是家中姐妹所敬佩向往的——”
说着话,上官令又抬头,眼波柔美道:“但中宫殿下泽被天下的气度,却是我等望之不及的。”
这一番盛赞,若是旁人说未免显得曲意逢迎,可落入眼前女子的语中,听起来却是真挚不带一丝杂念。
李绥见此一笑,随即单手托起女子交叉行礼的双手,待二人目光交汇时,适才出声道:“早就听闻上官家不仅出美人更是出才女,前者有贵妃,后者便是娘子你,可见此话谦逊了——”
“王妃过誉了——”
正说话间,在场忽而响起了意外的喧哗声,好似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般,这厢李绥一行随之望去,便瞧着为人簇拥的帝后正朝着宝帐而去。
而远远的,李绥便看到一身常服的元成帝旁,那一袭高挑有致,着了火红胡服的亮丽身影。
“是殿下——”
听到宝缨意外地脱口,李绥也是眸中顿时一亮,浮起了难掩的欣然笑意,只当服了蜜一样甜到了心口,连忙拉了宝缨一同上前去。
“阿姐!”
一进击鞠场杨皇后便在寻李绥的身影,此刻方被人环绕着坐于宝帐中,便听得一个再惊喜不过的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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