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来访者,要求清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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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第二个来访者有言在先,要求清场。

早几天,文果对贺顿说:“有一个人,总是从广东打电话来,要求会见心理师。具体是什么问题,死也不肯说。你说,咱们见他不见?”

贺顿说:“你跟他讲了没有,如果是器质性的精神病,咱们这里恕不接待。”

文果说:“讲了讲了。”

贺顿问:“他说什么呢?”

文果答:“他说自己没有器质性的精神病,专家已经鉴定过了。”

贺顿说:“那他为什么不到当地的机构解决问题呢?”

文果说:“我也对他这样讲了,他说,他就是要到一个万水千山阻隔的地方找心理师。”

贺顿好奇:“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文果说:“不知道。咱的电话不带视频,我也没有见过他。”

贺顿说:“你不是说他打过很多次电话吗?从声音里,你有什么直觉?”

文果说:“我也不是心理师,能有什么直觉?如果我有直觉,我也能当心理师了。”

贺顿说:“心理师可不是光凭直觉就可以当的。好了,咱们就不说什么直觉了,总而言之你听着他的声音,有什么感受?”

文果回忆着说:“好像是个年轻人,又好像是个老年人。”

贺顿说:“年轻人和年老的人,声音是很不同的。年轻就是年轻,年老就是年老,为什么是‘好像’?”

文果就笑起来说:“我就知道这样讲了就会被你抓住辫子,可我真是这样感觉的,只好实话实说,他真的好像既年轻又年老。”

贺顿说:“还有什么?”

文果说:“他的身体状况好像是既好又坏。”

贺顿说:“看来你是诚心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身体这个东西,要么是好,要么是坏,没有居中。”

文果反驳道:“那可不一定,现在就有亚健康的说法。”

贺顿抓住不放:“那么你觉得这个广州来电者是亚健康了?”

文果说:“那个人很古怪,说话的声音一会儿大,强壮如牛。一会儿小,好像秋后的蚊子。”

贺顿说:“他很迫切要见心理师?”

文果说:“每天都有一个电话。”

贺顿说:“他那么远,心理师又不是神仙,不可能一次解决他的问题,他能每周坚持来一次?”

文果说:“我也这样问了。他说,没问题,他会每周一次飞到咱们这里来。”

贺顿不喜欢这种把乘飞机当成坐三轮车的人,太奢侈了。正思谋着,电话响了。文果一路小跑去接电话,诊所内部规定,电话铃响四声之内,一定要抓起听筒应答,这样才会让致电者感到这个机构在时刻准备着。

“你好,这里是佛德心理所……”文果接听的声音专业而柔美。对方不知说了句什么,文果朝贺顿眨眨眼睛,说:“哦,是你呀。你今天有什么新的想法?”

贺顿凑了过来。文果又说:“你还是在当地寻找心理机构帮助比较好。不然花费太大了……什么,你不在乎……”

贺顿已经明白这就是那个广州的来访者,且看文果如何对应。

文果说:“你到底是什么问题啊?什么,不能告诉我?你这个人真奇怪,你要来的目的就是解决问题,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给你安排呢?要知道,我们的心理师都是术业有专攻的,有的擅长亲子关系,有的擅长两性关系,有的擅长职业生涯设计,你到底是哪方面的问题呀?我们是预约制,不然你那么远地跑了来,要是文不对题,岂不耽误你吗?”文果声情并茂有理有据,并有意识地重复着,让贺顿也能听明白。

对方也是有备而来,说了句什么,让文果为难了。“当然了,我不是心理师,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你不能跟我谈,你的问题和上面的那些方面都不搭界,你要找我们领导……”文果把对方的话一一复述。

贺顿对来访者的电话产生了好奇。能让一个心理师好奇的事,是越来越少了。好奇很容易变成破解难题的好斗之勇。一个说不上年纪说不清缘由的男子,飞越千山万水来求助一个问题,又如此讳莫如深,到底为什么?

贺顿示意由她来接这个电话。文果心领神会,说:“好吧,算你好运气,领导今天刚好在心理所,让我请示一下。五分钟以后,你再来电话吧。好了,不用谢。记住,五分钟啊。”

放下电话。贺顿说:“是他?”

文果回答:“正是。”

贺顿说:“还是非常急切?”

文果说:“一天比一天急切。”

两个人就等着。五分钟的时间,平常一晃就过去了,现在居然显得如此漫长。

岂止是漫长,简直就是无边无际。那个电话五分钟之后没有来,十分钟之后也没有来,整个下午都没有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有电话铃响起就很紧张,结果“千帆过尽皆不是”,让人懊丧。

文果说:“这个人真差劲,说话不算话。”

本来一个来访者来与不来电话,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但如果它已经进入了你的期望和计划之中,就让人惦念不止。贺顿说:“你有他的电话吗?”

文果说:“没有。刚开始我想留下他的电话,一想是外地长途,还是等着他打给咱们吧。这样可以节省点。”

贺顿说:“不要那么小家子气。”

文果说:“是啊。我后来也想明白了,咱们虽不算家大业大,也不在乎这一星半点啊。我就问他了,可他不告诉我,说还是他来联系我们。”

贺顿说:“不过咱们的电话是来电显示,他不说,也藏不住。”

文果说:“他的电话是经过保密处理的,并不能显示出电话号码。据我所知,这种电话一个是来自政府机构,再有就是个人交了特别的费用。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来无踪去无影的,像个飞侠。”

正说着,电话再次响起,文果飞奔而去:“你好,我是佛德……哦,是你呀。刚才不是说好了五分钟吗,现在,多少个五分钟了!”

对方好像在道歉。文果说:“领导马上就要走了,事多着呢。”

对方好像在斡旋,文果说:“那好吧,我给你看看去。要是领导走了,那就没办法了,谁让你说话不算话呢?要是还没走,就算你运气好了。再过五分钟打来电话吧。”不由分说放下了电话。

贺顿听着好笑,说:“你还挺会刁难人的。”

文果不服,说:“这算什么刁难?你算是没听到来访者刁难我的时候。”

贺顿说:“褒贬是买家。越是挑剔的来访者,也许越需要帮助。”

文果说:“照他们这样折磨下去,最需要帮助的就是我了。”两个人正说笑着,电话铃又响了,贺顿看看表,这一次,不多不少,正好是五分钟。

文果再次接起电话,说:“你好。这里是佛德……哦,是你呀。好,这一次很准时。”

对方可能急切地问领导在不在?文果答道:“你运气好,领导正要走还没走。好吧,你等着,我去找领导。”说完,朝贺顿挤挤眼睛。

贺顿走过去,拿起电话,略略有点紧张,可能是让文果这一通故弄玄虚折腾的。她镇定了一下,说:“你好。”

“你好。请问您是佛德心理所的负责同志吗?”对方问道,一个很好听的男子声音,并不慌乱,也没有文果所说的那种不确定感,是中年人。

“是的。”贺顿简短地回答。在情况不明的状态下,你说得越少,对方就越要更多地表现。

“我很想到佛德心理所接受治疗。我估计,工作人员已经向您报告了。”对方说。

“是的。”贺顿依然简短到如同发电报。当然了,现在没有人发电报了,都改发短信了。短信因为不是按字数计费,所以并不简练。

“我有一些顾虑,不知您是否可以解答?”对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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