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2 / 2)
一时犹豫,赵潋便果然出口了,“先生,我今日穿这身红衣出来,是想与你在此缔结连理。你身故之后,我想,我能像那位驸马那样,守着你的坟冢一辈子。不过现在你可能不信,但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赵潋,言出必践,决不食言。”
在赵潋的身后,又是烟火升空,绚烂而辉煌。
赵潋的左手攥紧了手中猪面具的皮绳,心跳蓦地像急促的鼓点。
事到如今,她还是很怕,很怕他拒绝,很怕他说一句,“公主,你日后一定会后悔,你还芳华正茂”云云,更怕他说“于大人德才兼备,与你正相配”云云。
以至于君瑕在开口的那一瞬间,赵潋屏住了呼吸,竟差点用手背抵住了他的嘴,但慢了一步,君瑕笑吟吟地戳了戳她的脸颊,“公主,一棵老银杏就想把我给娶了,会不会太草率了?”
赵潋怔怔地抬头,松了口气,她笑起来,“这只是为了确认我们的关系,确认你不会丢下我就走。要说服太后不易,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一定会给你补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君瑕还是摇头,“公主,何必如此着急?”在赵潋急着又要解释时,他轻笑道,“人已经是你的了,跑不了。”
见赵潋屏着呼吸,咬着嘴唇不说话,君瑕只得妥协,“公主要在此处拜天地是么?”
“天地为证。”赵潋道。
君瑕看了眼银杏树,幽幽道:“可是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他回头,“公主,我的家世,我的来历,我的年岁、生辰八字,我幼年时可曾与人订过亲,我可曾辜负了谁,我可曾像瞿唐养过外室,我可曾……”
赵潋这回真拿手背堵住了他的嘴,“你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但不重要,至于别的女人那些倒灶的事儿,我信你没有。”
她目光清湛,他只好长叹一声,“被公主看穿了。”
赵潋道:“你时日无多,我只能出此下策,先得到你再说。”
君瑕脸色微红,拿猪面具挡住了面孔,忽然无奈地又叹了一声,“公主,大喜之日,你怎么说些不吉庆的话?”
赵潋耸肩偷笑,“我才不忌讳这个,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一时兴起,是做了长远打算的。”
君瑕还是觉得,赵潋有点冲动。可是,他又何尝不冲动?倘若他真理智,真不想放任自流,早在察觉赵潋对他心动之时便该彻底抽身,绝不至于今日。
他沉声道:“倘若公主能答应我一个请求,我一切都随你。”
托付终身是大事,赵潋本来还以为君瑕会严词拒绝,她都想好了一百种退路,但没料到君瑕竟然答应,她喜上眉梢,“你说,一百件一千件我都答应。”
君瑕蹙眉,将面具放了下来,“我不要子嗣,我死之后,公主一定要改嫁。”
她是大周唯一的公主,只要不带着孩子,要改嫁并不难,确实如此。
赵潋怔了一下。他们彼此都在为对方想着退路,想着体面,君瑕何尝不是,纵然他心有顾虑,顾虑的也只是她的终身而已,他从来没有为他自己想过。她满心酸楚,却将心事压下,巧笑倩兮地扬起目光,“我答应你就是了。”
赵潋在银杏树下拾了几片落叶,搓土成坛。
将两只猪面具摆了上来,“先生,其实我知道你家里已经没有人了。”那两只猪面具笑得正欢,赵潋很显然拿它当高堂了。
君瑕想起他生父那张严肃板正、常年如乌云罩顶的脸,再对上眼前笑得憨蠢滑稽的猪脸,会心一笑,在心里向亡父亡母告罪。
猪脸摆得正是朝皇宫的方向,拜高堂时一并也将毫不知情的太后拜进去了。
赵潋喃喃道:“老银杏树为媒,天地为证,赵潋与君瑕,斯结连理,共缔良姻。”她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句话:生当复来归,死亦长相思。
她答应的话,没有击掌,就不作数。希望神明不会降罪于她。
身后忽然传来有人新奇的喊声,“有人在那银杏树下拜天地了!”
赵潋怔了怔,是了,这是七夕啊,来这树下的人不会少,她都忘了。她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戏君瑕,不代表她能把这么私密的事儿让众人旁观,扭头,却只见君瑕将“高堂”又慢条斯理地戴在了脸上,她就知道君瑕答应得很儿戏,拜天地拜得很敷衍。赵潋脸颊一红,拽着人就逃之夭夭了。
他们走后,留下的土坛还在,上插着银杏树叶,不少男男女女围了过来,也争相开始拜天地,但都是玩笑的,有的已是夫妻,有的即将成为夫妇,都来此温习或是预习。
赵潋脸颊绯红,君瑕走在她的身畔,轻笑,“难得公主也会脸红。”
赵潋瞪了他一眼,“你现在是我的丈夫,不许再喊公主,喊一声我罚你一次。”
“公主——怎么罚?”君瑕饶有兴味。
赵潋沉着口气,快了几步走到君瑕的跟前,将他碍事的猪面具轻往上一拽,便一口不轻不重地咬在他的喉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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