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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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头鹅默默地将长颈子一缩,酒水辣得胃一阵火烧火燎。

君瑕便笑道:“莞莞,你真觉着元绥喜爱谢珺?”

“嗯?”赵潋回眸,难道她眼拙看叉了不成?

一旁于济楚的杯盏在掌心微微摇曳,清水淡酒,浮着一丝淡青色。

君瑕道:“元绥所喜爱的,不过是个符号罢了,这个符号名唤谢珺,至于符号的意义,她不想弄明白。正如同太后要给你指婚,指的也是谢珺这个名号罢了,至于名号之下,是谁人披着皮,那不重要,只要太后觉得可靠,便足够了。”

赵潋似懂非懂,咂摸出一点意味之后,陷入了更深的自我怀疑——我莫不是母后半道捡来的?

但,就这么瞒着元绥不说,眼睁睁见她深陷泥潭,也不仗义。

她犹豫之间,于济楚不知何时转到了赵潋眼前,他手中拎着球棍,棍柄轻轻一转,扣在了掌心,“元绥的婚事,不论她怎么折腾,也是她的事。”

赵潋猛然抬头,“你是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赵潋对于济楚没恶意,只是他忽然如此说话让她奇怪罢了,于济楚沉下眼眸,握住了球棍:“公主,你与谢珺的婚事已成定局。”

赵潋抿唇,别人议论纷纷都不重要,赵潋本以为于济楚拿她和君瑕作朋友,好歹会避讳一二,但他既如此直白地宣之于口了,赵潋也不拐弯抹角:“我保证,我和谢珺的婚事一定告吹,于大哥,我拿你不当外人,这话同你说了,你不要在太后面前绊我一跤。”

“不会。”于济楚摇摇头,赵潋心满意足,将黑纱缠在手腕上,他却目光一抬,往场外看了一眼。

在他们身后,卢子笙也缠好了纱带,无意之中往外一瞟,只见竹篱外围着一群臭男人,在南面,一丛柔弱娇媚的紫薇花里,立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倩影。

他想同柳黛打个照面,可转眼马球赛要开场了,他又不好过去,只好贪婪地多看了她几眼。

柳黛也目光幽幽地转过来,与他视线一交缠,柳黛便瞥向了别处,卢子笙不好自讨没趣,搔了搔后脑勺,暗暗在心底里发誓要让她另眼相看。

又是一阵急促的鼓声,马球赛开场了。

八人都一袭戎装,翻身上马。

赵潋准备的这场赛事,并不是为了在场上给假谢珺难堪,而是,让他放松戒备。

真正能戳穿谢珺皮囊的人,不是她,是君瑕。

君瑕剥开了一只橘子,果酒还剩下小半,赵潋不让他饮酒,眼下她不在,君瑕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将果酒倒了小半杯,杯沿轻抚嘴唇。

赵潋坐在马上,穿过人群,一眼便瞧见偷酒喝的男人,差点儿弃赛来拿人,于济楚在她身前拦了一把,“公主。”

她咬咬牙,回头时已攥紧了球棍,如临大敌。

这场赛事早点儿打完,她还要回去捉贼拿赃,等会让君瑕销赃灭迹了,她就又拿他无可奈何了。

果酒确实透着一股清甜,才三杯两盏,便觉腻味,又抱着酒坛喝了两碗状元红,熏熏然有了几分醉意。

少年时曾和人一起偷酒喝,他灌了一整坛,最后等人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巷口箕踞于地,抱着空荡荡的酒坛唱歌,其歌声响遏行云,在场之人都傻眼了,此后十余年他都引以为糗事。

“君先生。”耳中落入了一串伶仃的碎步声,佩环铮鸣,他目光一扬,便见来人是个清隽秀气的公子哥儿,方才与璩琚为伴的,容色差璩琚甚多,但意外不讨人厌。

他轻轻一笑,眼底已有微微酒后的慵懒惺忪,“阁下如何称呼?”

青年席地而坐,风流倜傥,“在下秦冠玉,久仰先生大名,上回芍药会上一见,先生破解了‘断桥残雪’,扬名汴梁,秦某实在仰慕不已,请先生赐教几局罢了。”

原来是找他来下棋,君瑕揉了揉眉心。方才公主离去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记住她马背上的风姿,但君瑕见惯了赵潋骑马呼啸往来,倒已不觉新奇,他不能上场打球赛,还不能与人手谈几局么?

只是……

不知道多少年没碰过浓酒了?

他眉心微皱,低声道:“来。”

秦冠玉面色大喜,着身后人就近摆盘对弈。

秦冠玉爱洁,喜执白子,这喜好与君瑕类似,但君瑕脑中有些倦沉,揉了揉额角,睁开双眸时那罐白子已经让人抢走了,酒后有些脱力,他轻轻一笑,没说什么。

四周聚拢了一群人来,有人是闻着针锋相对隔岸观火的味儿来着,还有人是寻着君瑕身上如花香似果香的酒味儿来的,君瑕的眼眸早已不复清明,一见就是饮酒了,连扣下黑子的食指都在轻颤。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秦冠玉这个卑鄙小人,不敢与谢珺较量,趁着君瑕饮酒有了醉意,趁火打劫,君瑕是能破解《秋斋断章》之人,要是赢了,姓秦的名声煊赫,要是输了,也自有台阶可下。

老谋深算如此,还真是厚颜无耻。

马球场上,元绥总给赵潋使绊子,幸得赵潋骑射之术师承前任大司马,不是元绥三招两式能唬得住的,赵潋跃马过了元绥,弯腰一记猛球。

但遇上谢珺球棍干扰,赵潋失了准头将球击飞了。

趁着人去捡球,她不骄不躁,懒得理会欲上前寒暄的谢珺,拨转马头,目光拗过去找场外的君瑕,但人已经同另一个紫衣青年在对弈下棋了,于济楚本想来安慰赵潋一句,只是偶尔失手,不可失了士气,但目光随着赵潋一转,他轻轻一笑,“公主不必担忧。”

赵潋讶然,懵懵懂懂地回头,于济楚目光柔和:“他不会出事,我们打赢这一场再出去。”

若是平时,那群臭鱼烂虾也敢班门弄斧,君瑕能收拾得他们服服帖帖,可是他又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杀墨叮嘱过不许他碰太多,赵潋担忧他的身体一时心乱如麻,攥紧了缰绳,连对面元绥的冷嘲热讽都没听进半个字入耳。

君瑕确实有些头晕,他一手揉着额头,昏昏欲睡地瞎落子。

本来就不好黑子,酒意上头,愈发任性不想思索,下了一盘臭棋。

眼见得秦冠玉脸色愈见得意,君瑕身旁的人都忍不住直咳嗽——这当头睡着了,名声还要不要了?

别人可只管你输不输棋,可不管你是醒着还是醉着!

从谢珺之后,汴梁爱棋之风日盛,他们这一辈的年轻才俊大多都会几手,也崇拜才思敏捷、布局轻巧、一上手便有国手风范的高手,勋贵子弟自成棋道一圈,若是君瑕今日输给秦冠玉这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让秦冠玉高人一筹,自此后便可横行于世了?

如此一想,便人人都开始唾弃秦冠玉这无耻行径,咳嗽声此起彼伏。

秦冠玉虽不喜有人提醒,但不能失了风度,只好仪态翩翩地继续落子,一手便吃了君瑕六子。他伸出手,慢条斯理、从容有度地捡了六颗黑子出来。

一旁暗中为君瑕鼓劲的人仿佛被一针戳破了皮,泄了气——棋下成这副鸡零狗碎的局面,回天无术了!

岂料赵潋那球飞出了场外,正恰在树梢上,没等人来拾,“砰——”地一声从花树上掉落,正砸在君瑕的后脑上,差点让他一头栽倒在棋盘上……

赵潋一直目视着他们捡球,见状目瞪口呆,心里蓦地咯噔一声,她的心肝宝贝被砸了!还是她出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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