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1 / 2)
听闻前朝遗贤晚年避入山中,曾整理出一套汉字全书,眼下在汴梁极为畅销,赵潋买了一本,为了给将来的宝宝起个好听且有意义的大名。
有事做人便不会闲着,不会胡思乱想,君瑕在书桌临风作画时,偶尔抬起头,便能见到赵潋左手托腮,手肘压着厚重的书卷,右手握着笔在纸上写画,沉思着些什么。偶尔碰着好听好看的字,她便拿笔记录下来。
秋阳在斑驳的木牖之间跳跃,苔痕隐然,翠蔓罗络于窗外廊庑瓦檐之间。他信手着笔,皴染开一片黛色。那雪白的宣纸上映出一个窈窕纤长的影子,红衣墨发的美人,娇憨地拿笔端点着嘴唇,娇娇懒懒地困在桌前,如朱樱唇上墨斑点点……
赵潋回过神来时,才想到自己竟拿毫尖点着嘴唇,将毛笔作了口脂使,幸得没尝一口,她“哇”一声尖叫,兔子似的跳起来奔向君瑕,将他书桌前的茶水倒在掌心擦了嘴。
他便搁下纸笔望着她笑。
赵潋愣了愣,目光移到他的手下,正是一副美人图,连房间的陈设,窗外的景致都毕肖纸上。她从来胆大心宽,放肆无端,鲜少被君瑕撩拨得面红耳赤,但只是一幅画而已,赵潋忽然羞涩起来。
“我哪有……这么丑。”
那画上分明是个美人。
只是嘴唇上有墨迹,赵潋心知他取笑于己,故而很不满意,“不行,重画。”
她嘴唇右角尚有一丝墨痕,君瑕轻笑,拇指替她揩拭了几下。
赵潋渐渐欣喜若狂地察觉到,他的指腹,已开始渐渐有了温度。不再是以前微微凉,碰得人心也跟着凉了。
“君瑕!”
她好奇地抓住他的手,真的,是温的,暖的。
“怎么会这样……师父配的那个药方真的有用。”虽差了一味药引,但君瑕眼下的气色已经好转不少,再加上肌肤恢复了温度,她渐渐地相信那半截断雉尾其实也是可以医人的。
赵潋捧住了他的脸,唔,暖暖的,又白又滑,还很嫩。
赵潋啧啧两声。
他漆黑如流珠的眼眸,掠过一抹怅然。“公主,你定要借故轻薄于我。”
被拆穿的赵潋心不红心不跳,淡定地反驳,“登徒子调戏良家民女,那是轻薄,美艳公主与娇驸马调情,那、那算不得轻薄!”
亏她说得出!
但她要摸来摸去,君瑕虽无奈也不反抗,赵潋占尽便宜吃尽豆腐,等画上的墨痕干了,她便将画小心翼翼地收好,卷起来,锁入了衣柜里。
不知不觉,山秋暝已钻进藏书阁数日不出了,除了杀墨偶尔送些膳食,几乎目不窥园。
山秋暝许多书,在赵潋从竹楼回宫的十年里,时常翻出来阅读一二,其中医药典籍其实不多。山秋暝博古通今,所学经世之道,棋道、茶道、香道、武学之道,十分庞杂。
故而赵潋读过方知,其实那些书里并无多少记载草药的。
也不晓得师父把自己关在房中是为了研究什么。
总之三日过去,断雉尾还好生生被安顿在锦匣之内。
在刑部被提省三日之后,张春水问出,当夜是有人买通小倌儿诱惑卫聂,才招致秋来别馆起火,死的几人之中也有辽人。
张春水定案,此事与卫聂并无干系,至于他去而复返,是为了取样重要物件的说辞,尚有几分疑点。张春水不说放人,也不说用刑继续扣押,而是草拟了封奏折,上达天听。
当夜小皇帝便御笔朱砂,批了押卫聂在京中,另请国书奏与辽国萧太后。
但太后却趁夜前来,得听此事之后觉得极为不妥,“皇帝,卫聂是辽国重臣,又是使臣,此来并无恶意,扣押他事关辽国体面,不得妄为。”
小皇帝从理政之后,对她这个太后反倒不太忤逆了,遇上事还总请教于太后。但这一回,皇帝显得十分武断,“两国交战是难免的,难道纵虎归山之后,卫聂对这番扣押周国受审之事,能善罢甘休?”
太后压下赵清的朱砂笔,“但皇上,以我周国国力,何敢同辽人抗衡?”
“母后这话错了!”赵清不疾不徐,字字明朗地告诉她,“大周非国力不能与之抗衡,而是缺少一个将领,一个能驯服我百万雄师的帅才。若事事追随母后心意,不战而自退,这仗如何打?年年割膏腴之地赂辽,不过是一次次成全并扩大他们的野心。母后你要明白,朕之后,大周还有千世万代,即便为着子孙计,周辽之战也是万万退让不得。”
太后一时怔然。
赵清的眉与眼,说话的傲气,都像极赵蛟。是了,他是那头豺狼的儿子,怎会学得来先帝那副卑弱无能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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