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浴佛大会(1 / 2)
——八年辛苦一朝小试,浴佛会下二人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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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崇宁五年(公元1106)年夏,刺客惨败于禁卫军之围,景年、孔飞(秋月)及其义子被救走,柳直亮出自己身份,原来他便是李萼之后、李菱之子、中原兄弟会导师李祯。两个无处可去的幼童,也随之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
转眼八年,白驹过隙,原先雨夜依偎的孩童已堪堪长为少年,年纪大些的孔少隹业已行过仪式,先景年一步断指成为刺客,并改口称伯父为导师。
又是一年春好处,两名年轻人奉柳直之命前来大相国寺打探消息,而他们此行的任务,却远非看上去那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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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政和四年(公元1114年),汴梁城郊东南。
“阿年!你也忒慢了些!”
孔少隹斜倚在巷口,两手抱胸,左手习惯性地叫右臂压住,似乎想遮挡住手里的东西。
他正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模样精神,同姑母有三分相似。却说他:两眼细睁吊如提,一双浓眉贴额立;头发尽数梳成髻子,实在扎不上的,便随意耷拉下来,撇到了右边去。
再瞧身上,身着灰白提花缎的交领长袍,身后背个蓝布的包袱;腰间使紫红团花锦缎缠了两圈,两臂裹着精工皮革护腕,脚蹬一双平底官靴,靴子外面给几块鞣黑的牛皮裹起来,一时竟看不出是官府衙门的制式。
此人神情慵懒自若,往墙上一靠,倒像是哪家出来鬼混的小衙内,教人禁不住多瞧两眼。
他唤的人正打巷子里匆匆跑过来。
“你站在这里,却不怕被报官!好师兄,今日需得往相国寺去,你可别张扬。”
来人正是景年。
只见他:年方十六,生一张英俊白面,五官周正,隐有胡人意味;束发高垂,额前两片刘海,一面短,堪堪遮住眼角痣、眼下疤,一面长,恰恰垂影蔽目。
其人容貌英气,双瞳如碧星熠熠,直眉如剑穿云里;鼻似耸山势头缓,双唇含笑如绯蜡;穿一身老旧墨袍,身姿挺拔,端的是意气风发。
少隹待他近前来,嗤笑道:“你这恃才跋扈惯了的,也怕张扬?”
景年朗声笑起来,十指捏拳,捣他肩头:“说我作甚,你也没见好到哪里去!”
笑闹一番,少隹解下身后的包袱:“喏,近了寺院不好打扮,我们预先换上寻常衣裳,等下也方便走动。”
这里头是两件大户人家的衣裳,做工比贴身的袍子不知好了多少。景年穿得一身喜鹊灰蓝织锦,里面套着柳直改工与他的旧黑袍,一面系着腰内的带子,一面道:
“咱们头一回忙活,今日甭管寻不寻得见人,尽早回来,莫给伯父添乱。”
少隹抖了抖烟紫下摆:“我也寻思如此。——行了!阿年,今日天气晴明,视野开阔,你敢不敢同我比试身手?”
景年因笑道:“好师兄,你又要同我比甚么?”
“四月初八,年年浴佛。你我既要往那寺里去,不如一较高下,且试腿脚优劣。”
“这有甚么可比?统共也没几里路。”
“麻烦话,你别是不敢罢!”
话音未落,孔少隹往柴垛上一踏,身体便如同猫儿般攀上了院墙,挑衅地看着他。
景年思忖,从这儿起步,途径虹桥两岸、过东水门,还要再往西北穿过三四条街,才能到大相国寺的门口,路经民房屋舍无数,却也是个试腿脚的好地方,何况他二人既是刺客,坐车进城还是招人稀罕些。
想到这,景年便一口应下:“谁怕这个!”
此言一出,孔少隹竟等也不等,径自地哈哈笑着往西北去。
景年笑骂一句,暗道:“你不信我的功夫,我却不能叫你小看。”旋即转身登墙,踏踏几步,足尖发力,便将身体轻盈盈撑过道口,落在对面墙头上。一招落地,不待停歇,立马稳住身体,向前拔地而去。
与孔少隹前倾身法不同,他把重心搁在一步之内,稳而又稳,起步是慢些,跑开了便能吃上后劲。他算着脚底下什么时候该发力、借力,什么时候该跳,一路翻墙越檐、荡柳压枝,时而高高跃过巷子,时而在屋檐上翻滚缓冲。见得足下阡陌纵横、屋舍栉比,景年身轻如燕,一身轻功是施展得如履平地、娴熟无比。
“师兄,借过!”
少隹看他从头顶飞也似的掠过去,一咬牙,并步反超,两个鸟儿般的年轻人便你追我赶,不相上下。
待二人各自从外城城墙跳下去,到东水门近遭的天清寺时,景年已超开少隹三箭地,见前面便是守卫森严的地带,便从屋脊上一个空翻落在巷子里,远远地等他过来。
“呼……呼!好小子,你莫不是得了导师亲传,怎的回回这么能跑……”少隹气喘吁吁地跳到景年身边,看他大气不喘,心底里不由得腾起一阵嫉妒。他自诩脑子不比师弟差,却没他这等好根骨。
“小声些,再往前就快到太学舍。禁卫军太多,我们且等后面那群逛庙会的过来,混进他们里去。”
“你怎知有什么人往这里来?”孔少隹四下看了看,视线都被巷子两侧挡住,根本瞧不见外面大街上前后的行人。
“来的路上便在看了。我见一群人约摸七八个,步履匆匆,笑意浓浓,要赶庙会。”景年正说着,伸手拉起兜帽,罩住脸便往外走,“快来,他们这便该走到了。”
少隹不服气,却也只能戴上兜帽,和师弟一同往外走。
他们才露头,一群闹哄哄的百姓刚好经过,二人便在对面不远处的禁卫军眼皮底下,混进头戴斗笠、帽遮的人群,浑水摸鱼,往相国寺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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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八,汴梁内城吵嚷不绝。
初八的庙会可是京师的大日子。不仅城内外大大小小的寺院,连一向庄严的大相国寺也开了门来,周围十里八街因此空巷。不论何人,来了便能进,进去便可以闹哄哄地在集市上吃喝玩乐,远远的就能听到内外动静,端的是鼙鼓喧天、其乐融融。
但凡寺庙街上,四周敲锣打鼓的、骑驴赶路的、瓦子门口唱人数的都出来了,老老少少揣一张红脸蛋净往热闹处走,小孩们三五成群,挨家挨户乱窜,手里举着各色玩意儿,喜笑颜开。
当然,来的可不止老百姓。景年只低头跟着人群走了几个路口,便已分辨出混迹在人群里的、正在赏玩新奇的显贵子弟。
这些都不是他们要寻的人。
少年人收回目光,又微微抬首,在大相国寺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继续搜索他们的目标——侍卫亲军马军司都指挥使,袁广志。
“麻烦了,他们要去的并非相国寺……动作要快,往右来。”少隹压低声音,报与他。
这群人的目标是南大街西面的瓦子,他们要散开的地方,正站着两队巡逻的重甲禁卫军。
景年一惊,连忙回神抽身,跟着少隹闪身躲进了一边院子里的草垛。
“等下再出去……好,走开了。”
少隹拉着景年从草垛旁边翻上矮墙,要从旁边墙头上一路绕进相国寺内,“这京中的禁卫军怎么越发多了!真是麻烦,若是能闯个痛快便好了。”
“没法子,只京一地的禁卫军便有二三十万,没有营防图,咱们现在万不能乱闯。八年下来,城里的七个伍长都死在伯父手里头,他们眼睛再不放得厉害些,便是傻子。”
景年注意着附近巡逻的队伍,手脚灵活地探路。
“正说呢,他自己便能杀得那么多,何必又叫咱们两个出来寻人。哎,那人叫甚么名儿?”
“袁广志,今日会往相国寺一带来。”
“他?若我没记错,他手底下只管那七个伍长,算不上甚么大官。富贵险中求,兄弟会既各有绝技,与其折腾这种杂鱼,何不一气杀了张邦昌?”
“你当上面的也是杂鱼!伯父早年间杀蔡京不成,差点没命,现下不得已才逐个击破。伍长一除,京中便要调人下来,趁着新伍长不熟悉底细、军心不振,我们便可依次除掉控制京师的袁广志、张景弘和王缎,再到张邦昌之流时,我们尚要计策应对,不能莽撞。”
“真麻烦。计策计策,这么懂计策,导师亲自出马岂不更快?我们反倒拖油瓶。”
“说甚么话,你我都已学了八年本领,不出来干点活计,像什么话!我们只管打探消息,又不用要他性命。”
少隹见他有理,一时语塞,便只好拿眼睨他左手:
“你徒有一把匕首,要也要不了他性命。说来也怪,导师怎的只把袖剑给我、不给你?兄弟会里头也就你还是十根指头了。”
景年知他又要显出自己厉害些,心中烦恼,但此时已近寺院,便懒得搭理,随他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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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路鬼鬼祟祟地爬上相国寺大殿屋顶,少隹望着左右两边的巡逻禁卫把风,景年则挪到翘起的檐角,将自己的影子隐藏在人群里。
他蹲下身,微张双臂,稳住重心,如鹰般俯视着整场庙会,把一个个出现在他视野中的人的模样、神态探查个遍。
似乎没有他要找的人。
这里的百姓们成群结队,没有独来独往、形迹可疑的,景年收回目光——他没瞧着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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