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夜闯张府(1 / 2)
——三更夜密取营防图,机缘错独身闯张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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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少隹、景年二人合力在柳林中误杀马军司指挥使袁广志后,导师大怒,立即决定将错就错转移据点,同时又将一项新的任务委派给更加稳妥的景年——刺杀殿前副都指挥使张景弘。
却说这回,趁着三更夜市将散,景年混入人群,潜藏在了南薰门外画学舍附近,以为万无一失。然而,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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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三更夜,汴梁内城西南,袁府。
三遍门叩过,袁家老管家轻轻地为来人拉开大院门闩。
殿前副都指挥使张景弘不动声色地从门缝中钻进去,同管家一拱手,便由他颤巍巍地带着穿过满院的白绫魂幡,打那些守灵的女眷身边匆匆借过,一直走到后院里去。
“小张大人,您要的东西便在这里了。”
老管家头上戴着白布条,神色破为凄悯,却不多话,只引着他站定在地窖入口。
张景弘没有回话,他凝重地审视着地窖周围的环境,又将目光落在老管家身上,开口道:“鬼门由我守……”
老管家忙答:“阊阖为君开。”
张景弘便一点头,拉开地窖的活板门,从老管家手上接过一盏小灯笼,小心翼翼地钻了下去。
“大人,遇见路便往左。我家主人……生前在里头留过口信,说唯有禁卫军能解开。”
“好。”
袁家的地窖与其他人家不同,有一条短促的甬道分出左右两条路来,一条通往城外不知甚么地方,一条通向储存过冬粮菜的地窖。
地下土层很厚,空气干燥,密闭隔音。张景弘才探下去,一股子泥巴菜叶的味道冲进鼻腔。再往前走走就到了岔道,他提灯往左边照去,墙壁上凹凸不平的颗粒立即打出轮廓清晰且狰狞的影子,影子中嵌着几块颜色非同寻常的土砖。
想必这便是袁广志存放东西的地方。
张景弘伸手按下并排布置的四块砖,摸索了一阵,最下面的砖块突然向外吐了一下,他便晃动着抽它出来,又用灯笼提手伸进去,把里面的一只长条窄木盒扒拉出来、落在地上。
他将此物拿在手上,细细端详一番,揣进了怀里。
没多时,守在外面的老管家听见地窖门里面有动静,侧耳听了听,忙不迭地拉开门,迎小张大人出来。
张景弘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一边叮嘱:“老伯,东西我拿走了。近日宅院如有飞贼盯梢,看见便报与我。”
老管家虽为禁卫军做事,但才经家中主人被贼人杀害的大丧事,又听这话如此吓人,不由得慌了:
“小张大人……袁家究竟是招惹了何方神圣,我家主人手下八年死了七个,主人也不明不白地死了,现下一家上下没了主心骨,只怕是要枝散叶落,怎能……怎能还招人惦记……”
“招人惦记的是此物,”张景弘拍了拍胸口的盒子,“他们要的,唯它而已。”
“大人,我家主人从前也提过,说不论如何,哪怕性命不保,我等都得尽心护得此物周全……”年迈老管家一双老眼直勾勾地看着他怀中那盒子,不解又不甘,“它又是甚么宝贝,竟能教我家主人宁肯身死,也要相护!”
“此乃禁卫军营防图录,”他尽力安慰着悲凄老人,面色并不好看,“上有官家反印花押,若与张大人手中的正字花押合对,便足以调动、更改京师乃至天下禁卫军布防安排,与神物一样,是你我必得拼死相护之物。”
老管家听得分明,只是叹了复叹,擦去浑浊老泪,沉重而缓慢地点了点头。
“老朽懂了。小张大人啊,你未及而立之年,手中拿了此物,今后无他,万望保重。莫要像我家主人,大意枉死……”
“好。老伯节哀,我便走了。”
“大人,恕老朽无礼……可还要再看看我家主人的棺椁?”
张景弘便停脚忖度。
“罢了,”他道,“横竖都要这样。”
老管家便慨叹一声,附和道:“那便罢了……”
言毕,张景弘从袁家后院出了宅邸,四下环顾了好一阵,确认无人尾随,便一紧袍内贴身软甲,往正热闹着的大路上急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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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内城南,州桥桥头。
大街小巷里的头陀们敲响三更鼓,口中念念有词,喧闹了一夜的州桥夜市便在骚动中逐渐退场。
一个约摸十六龄的郎君混迹在御街上向南散去的人群中,淡定自若地路过一摊摊灯火未熄的吃食铺子,从那说着话儿的男男女女中堂而皇之地穿行,又从一名牵着匹好马的中年男人身后路过,慢慢隐匿在欢声笑语中,不见了踪影。
“小赵兄弟,你发发善!”
牵着马的男人正把缰绳往一个圆脸年轻人手里塞,不顾对方推让,一股脑地将马儿交给他牵引,自己反倒匆匆地往桥下面跑,边跑边嚷嚷:“你权当帮我一回!若是小张大人用马时问起,你便说我吃坏了肚子,要窜稀!回头请你吃酒!”
那小兄弟是男人才认识的,他乃是赵姓,说是名字太粗俗,旁人便只唤他表字甫成。其人长了一张圆脸,白净无须,眉眼柔和,也算端正。左眉头上生一颗痣,额角各垂着一缕发,乃是画院里的生员。
甫成自幼学惯了大儒伦理,自是讲求礼数,当下便被这粗鄙之语害得脸上一阵尴尬。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有过一面之缘的张府管家跑远,又怯怯地打量眼前这匹温顺的马儿,吸了好半天气,才把怀里的卷轴一夹,畏畏缩缩地伸手,摸了摸眼前这热乎乎的长长的马脸。
“田信大哥当真不靠谱……”他自言自语,“我手无缚鸡之力,哪里会牵这官马儿……”
上回把小张大人要的城内异族青年画像带去时,赵甫成恰好同张府管家田信打了个照面。谁知这田信仗着自己为小张大人做事,见面便要占便宜,连牵会马儿都不肯,说是什么吃坏肚子,保不定又绕了远,往桥西跑。
赵甫成不敢乱动,生怕一动便惊了马儿,只好干站在原地,看着来来往往的百姓尽兴而返,琢磨着待会禁卫军开始夜巡,便立即假托小张大人之名将这活计甩开去——他还得回画学舍呢!
思量间,有个一身黑的人影从马儿后面一闪而过。
赵甫成正闲的无事,便盯着背影看,越看越像前几日撞了他的那瓦子杂耍少年。
——咦,这人莫不是撞了自己的那个?他既无礼在先,看着又没甚么要紧事,不如花点钱,将这差事交给他?
甫成差点就要为自己的机灵叫好,他踮起脚来,朝那黑衣少年人身后喊道:
“喂!穿黑衣的!”
那人没有回头,反倒路上其他几个穿深色衣服的纷纷扭头看他。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喊了好大一声,立马腼腆地低下头去,好似做错了什么事,却又给一个低沉的男声吓了一激灵。
“甫成?田信何在?”
年轻的画学生抬头,只见马儿旁边正走过来一位略微异族模样、高额深目、身材高挑的鬈曲棕发的武官,正是近几日雇他画人像的张景弘张大人。
“啊!小张大人……在下、在下本想往马行街上买些纸笔,方才途径桥头遇到田大哥,他、他便要在下替大人看、看马……”
赵甫成知现下的自己远没有身份同他多说话,一时抱着满怀东西狼狈着行礼,一张脸也为自己礼节疏漏而急得发红,说话也磕巴起来。
“如此,辛苦了。”小张大人言辞一向简单,见他吓成这样,也只是拍了拍他肩膀,伸手去要缰绳,“我有事,你回去罢。”
“是、是!”甫成如临大赦,连声答应,思忖后又觉不周全,又问道,“敢问大人您往何处去,田大哥尚未回来,若、若是要家去,在下愿为大人护送……”
“好,不必。”
张景弘依旧言简意赅,许是神情严肃了些,又把那思前顾后的画院生吓得连声道歉,直到跨上马背去,赵甫成才识趣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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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何处去?
怎的不问问他从何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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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前,袁广志之死传遍京师,禁卫军中得了消息时,他便猜到是贼人对他下了手,紧接着,张邦昌便要他暗中取回这烫手山芋——便是怀中这木盒。
他不敢多碰,只道它在怀里渐渐地发烫,直教人在马上坐立不安。
自禁卫军建立起,这卷花押营防图便是军中最高权限的代表。其上不仅绘有详细的禁卫军营岗分布、巡逻地段与时间,还有至关重要的秘密布防据点,“神物”的藏地也巧妙地被隐匿在了营防图的信息中。
是而一旦它落入贼子之手,禁卫军的安危,乃至整个大宋的安危,便会时刻遭受威胁。
张景弘一拽缰绳,马儿从人群中谨慎地踩过,带着他出了内城的南薰门。
“见过小张大人。”
门口的重甲禁卫军纷纷朝他拱手行礼,张景弘点头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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