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陆·关扑解围(1 / 2)
——关扑局难倒英雄汉,张二郎妙计解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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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张择端与向禹邀景年来到向氏珍玩铺聚首,三人交谈汴河沉船一案,又得许多发现。择端先生查明船上火药乃是威力不大的赤火药,几人因此推测:禁卫军大统领张邦昌意欲对蔡京不轨,或将可能引发的混乱归罪于刺客。景年随择端先生一同查看了其心血之作清明上河图后,逐渐了解部分城防细节,也打听来更多有关导师的内情。
谁知就在谈及甫成之时,说曹操曹操到,赵甫成突然来到此处要寻找景年,为的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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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天色尚早,出门已戌时。景年从后门撤出去,打向家铺子后院猴子似的翻到屋后河堤小径,又贴着墙根绕回前头大街。赵甫成正在铺子门口晃悠着,左手托着右手拳头,正不住地轻轻拍打,又是伸头往里张望,又是脚下颠一颠,端的是慌慌张张。
景年便出声喊他,将他的眼睛拽过来。
“哎呀!哎呀!你可算出来了!”甫成急慌慌地扑过来,拽起袖角便往进城的路上拉,“景年兄弟,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找我何事,甫成兄怎的知道我在向家铺子?”甫成手劲不大,他轻轻一使劲便将袖子拽回来,跟着他脚步匆匆。
赵甫成正着急,他在腿上挥打两下,把个袖子甩的哗哗响:“正说呢!小张大人往画学舍寻我,以为你在我处,说田信大哥自早出门便不见人影,一日也未回来。我说你不在,他便问我你常去哪里玩耍,我寻思你恐怕往这里来,便辞他歇着,自个儿找你来了!”
景年惊出一身冷汗:“好兄弟,幸好是你来的。田信去了哪,我兄长可同你讲了?”
“他亦不知,只提及田信大哥好去桑家瓦子博钱……”
“好,我便去看看。”景年料想那尖嘴猴腮的也不会有旁的地方消遣,当即拂开甫成就要上桥。哪知这画师却黏上他,嚷嚷着要同他一起过去,怕他同博钱的闹起事来。
有人同行便无法飞檐走壁,要赶路,就只好捋着城内外的大路一气奔跑,中间还得时不时歇一歇,免得旁边那体弱的上不来气。因此待进了内城、近了西街,天色已晚多时。
“甫成兄,桑家瓦子里博钱扑彩的有几处?”
“多了去了!瓦子里扑黄柑的、扑鱼儿、扑鸡禽的,还有扑衣服车马美娘子,甚么都能扑。关扑之风唯京城盛——哎?景年兄弟,你从前是瓦子杂耍,不会不知吧?”
“我自然知道——这不是一穷二白,没钱可以扑玩!”景年随口搪塞过去,立即又拿胳膊肘拱了拱他,“哎哎,我这里路熟些,甫成兄是学生,不好在博钱摊子上抛头露面,且跟着我,不要高调。”
“哎!”甫成脆声答应,跟着景年混进了灯火通明的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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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哄堂大笑自人群中爆发出来,田信醉醺醺地满脸通红,赤身裸体,光腰间系着块破布,大大咧咧地躺在一处扑好酒的摊子前头,发出一声声的嚎啕。
“恁娘!爷老子不扑了!不扑了!”
摊主嘲道:“哎呦,你可不是要罢手么!再扑下去,别看这衣裳啊,怕是连主家大宅院都要扑给我喽!”
围观者再次爆发出大笑来,连不敢往中间看的女眷都躲着捂嘴偷笑。有人冲着他高声喊:“堂堂张家管事的,却是个穷光蛋!你主人不肯给你钱么!”
“田大哥富贵,可惜手气忒差,今夜输来输去,衣裳都输完了,还要扑!”
“要不将你家宝贝拿来!总归要发与你工钱,替一替还不是一样,”摊主在一旁怂恿,“你给我宝贝,我不教你扑钱,要甚么好酒全都与你!”
“田信!”
一个声音自人群后方泼刺下来,将看热闹的生生拨开一条道。
田信躺在地上仰头,颠倒着看见什么人从缝里怒气冲冲地闯进来,一打眼看成了张景弘,吓得从地上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再一看,却是张景年。他喝得正上头,站也站不住,衣裳又给输得精光,趔趄着在原地愣着,把脖子抻老长,凑到景年脸前瞅了半晌,忽然“啊呀”一声怪叫起来,吓得屁滚尿流:“小、小、小郎君!”
这一喊,旁边的便知道这少年是张府新近认亲的儿子,一时又热闹起来,跟着田信朝景年吆五喝六。
“田信,你博钱扑酒却见好不收,落得如此狼狈滑稽,成何体统!”他正色道,“速速起来!莫再丢脸!”
哪知话音一落,周围竟有好事的有意鼓掌、倒嘘,田信也没有吱声,景年心中恼怒。即便有禁卫军家族为靠山,但众人皆知他身无官职,坊间也猜他是乞儿攀高枝,这些人便唯恐天下不乱,只等着看热闹。
那关扑好酒的摊主看这甚么小郎君满脸正气,计上心头,有心要他出丑,便殷勤道:“原来是张二郎君,久仰久仰!郎君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日却有心来训斥家仆,真是躬亲必行呐!只可惜,您这下人赊欠小的五十两银子,衣裳钱两输得精光,仍还有欠,小的虽然不敢扰您兴致,可这钱——”
景年蹙眉:“慢着!多少?”
“五十两!”
人群里传来一声调笑:“还有赊欠隔壁摊子的千钱呢!”
他当即惊住,瞪田信道:“你好生有钱!”
“哎哎哎,郎君莫气,小的自知张家家大业大,却也明白一分一厘俱是辛劳挣得,自不会教郎君掏钱清账。但小人挣钱不易,郎君若要替他还清欠款,不如也来扑上一扑?郎君吉人天相好运气,小本变大本,莫说这田信衣裳,连旁人的宅子也能唾手可得!”
众人便吆喝:“扑!扑!”
赵甫成从人堆里拉了拉景年的衣服,教他不要轻信骗术。但他只是将手轻轻拂开,又在背后打了个手势,叫甫成不要出声。
“好,扑便扑!”景年身上只带了一百文,自然无法赎清欠款,一时起倔,应下挑衅,高声应道,“把规则念来!”
众人见他迎战,知道有好戏可以看,便将围看的圈子往里收了收,又引来更多好事的起哄。
“简单,小人这里有只碗,郎君只管将本钱投入,最低五枚,再与小人同时唱出正反,谁估得准,便是谁胜!”摊主搓着手,将一只粗陶碗搁在地上,“若是郎君掷出浑纯来,便是头彩!”
“头彩如何?”
“铺子里赢来的东西,尽数归郎君!”
“好!”
摊主看着要上套,心里高兴极了,便站在一旁,摆出美酒,等着他掏钱。景年便从腰中掏出五枚制钱,瞄准碗底,暗中使出投掷飞刀的技巧来,将五枚平钱齐齐投去。
“三正两反!”“一正四反!”
景年与摊主的声音同时响起,待钱声停息,二人定睛一看,一枚正,四枚反。摊主胜了!
周围的便笑了起来,很是快活。
“郎君,你要输与我甚么?”
景年抿唇不语,将头带解下,扔在摊主手里。
“再来!”
钱声一响,二正三反,又是摊主博胜。少年再解下腰间香囊,还要再战。
“再来!”
“再来!”
众人看着他一件件剥去衣服,笑得人仰马翻。
景年百思不得其解,他对自己手下力气知根知底,怎的一进那碗就变化?眼瞧着摊主洋洋得意,他将自己手心狠狠一掐,逼着自己好生思忖。
这摊主如此成竹在胸,又以关扑挣得香车宝马甚至宅院,想来定有玄机。他一边掏着最后十枚平钱,一边留了心眼,往碗里一看,才将目光钉在碗底一个不起眼的小孔上。
再抬头看看摊主的脸色,他寻思一番,忽然反应过来:这是个圈套!
这关扑摊子正是拿着做了手脚的碗来使诈,又耍得人一不留神便上头上脑,难怪田信竟一日便能输去如此巨额欠款!
赵甫成在旁边焦急地戳着他后腰:“景年兄弟,景年兄弟,你收手罢!”
“嘘……”景年回头,拍了拍他的手背,“教我再试试。”
他将五枚制钱举起来,在人们的起哄声中,将力道收了一收,令钱币恰恰落在那小孔周围,又弹起来打了个忽闪,才躺进碗底。
“四正一反。”他看着摊主的眼睛,唱出名来。
“三正……”
“嚯!郎君博对了!郎君博对了!”人群里嘻嘻哈哈笑了起来,摊主看得傻了眼,看看碗,又看看一直盯着他的景年,赶紧赔笑着将他外衣双手奉还:“恭喜郎君!恭喜郎君!”
少年套了衣服,沉声道:“再来!”
摊主忽感不对,他制止景年,又从身后桌子上换了个新碗,放在底下。景年搭眼一看,正当中又有个小裂缝,心下了然,仍是掏钱。
“景年兄弟,这恐怕有诈……景年兄弟!”
他不为所动,将最后五文钱捏在手里,虚虚对了一下,便屏息静气,在手中将钱一字捏开,又臂膊发力,将四枚钱飞出,紧跟着又飞出最后一枚。那四文钱先落到碗里,还未依次翻过个来,便被后到的钱币啪一声砸上翘在裂口上的边缘。只听碗中一阵叮叮当当,钱币翻飞,摊主看得眼花缭乱,不知如何唱名,而待五文钱自半空落在碗里,竟是清一色的钱背!
摊主愣住了:“浑……浑……浑纯?!”
看热闹的人们突然间鸦雀无声,片刻沉寂后,终于爆发出一阵猛烈的鼓掌声:“好!浑纯!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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