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里月明灯火稀（2 / 2）

夏慕其实早就打探好了。当下这兴化布政使是赵文华，而赵文华乃是严嵩义子，却跟严世蕃背地里勾结倭奴。月前赵文华进京，留下他的狗腿子联系倭奴，正是那兴化的同知李大兴，而后天李大兴就要在香雪阁宴请一个叫早稻二郎的倭奴，据说是雄踞兴化一代的最大倭奴渡边雄的得力手下。</p>

其实他杀了这李大兴，还有一些私心，就是要取得他们卖国的罪证，好等北上京城，投靠徐阶时，有些压身价的东西，莫要让人小觑了。</p>

而以徐阶的本事，一定可以扳倒严嵩。熟知历史的他，心中也十分明白，最后就是徐阶扳倒了严嵩。</p>

厢房内烛光伴着缕缕檀香摇曳，窗外清冷月朦胧。</p>

今夜尚过初春，风中还加带着些许凉意，夏府后院小亭，尚有一层薄冰未化。</p>

夏慕轻移脚步，冰面映出他俊朗的面孔，这里是他每夜必来的地方，从晚冬到早春，日日夜夜，月伴星辰，十年来他便都在这里习武。</p>

夏家虽是书香门第，但在这个乱世，武力是可以自保的唯一途径。</p>

夏慕伸手抽出一把长刀，寒夜乍现飞星，只见刀柄末处上好的玄铁打造，浮雕出一支梅花绣春，这刀就是锦衣卫的绣春刀。</p>

而这样一把好刀，端的却是人命。</p>

五年前他就被远赴兴化办案锦衣卫镇抚使看中，秘密加入了锦衣卫。五年来死在他手中的人有多少，他记不得了，杀的人太多，他也记得不了。</p>

第二日一早，尚是乍暖还寒时候，夏慕便带着阿桑回了香雪阁。</p>

今日李大兴似是要办宴，香雪阁小厮特别忙碌。</p>

**知道这夏慕似乎跟锦衣卫关系很好，不敢得罪，在她的香雪阁，她也敬着他。</p>

“老妈妈，这阿桑姑娘我给你带回来了。”夏慕心中还有些迟疑，阿桑拽着他的袖子，不想让他走。</p>

**急忙打掉阿桑的手，笑呵呵的奉承着：“夏小哥好本事，有不懂事的姑娘，夏小哥都能管教得服服帖帖。”</p>

夏慕没有说话，转身走出了香雪阁。只见一旁大桑树上，一个吊儿郎当的少年怀中抱着绣春刀，躺在枝桠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p>

见是夏慕来，少年一个翻身飞下大桑树，脸上露出笑呵呵的贱笑：“夏哥，昨晚想必又是一夜风流，美人在怀吧。”说着少年一副美美的表情，很是猥琐。</p>

夏慕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却是低声问道：“查到李大兴那狗官下午在何处了吗？”</p>

“我办事夏哥还不放心，只是那李大兴得罪了咱锦衣卫兄弟，夏哥要杀他，也不是难事，但那狗官跟东厂番子还有些联系。”</p>

夏慕听罗克敌这么说，眉头皱起，但他相信罗克敌说得话。罗克敌是他多年兄弟，两人一起加入锦衣卫，出生入死多少次。</p>

但这次夏慕却是瞒了他，李大兴没有招惹他，而是他的仇人。十年前严嵩诬陷三边总督曾铣，构陷他叔祖夏言，李大兴这狗官就参与其中，如今严嵩专权，他报不了仇，但是时候收些利息了！</p>

瘦西湖有名，兴化的小太湖也有名。</p>

此时一曲碧萧传来，远处水波荡荡，唉乃芳草，烟波浩渺，青青水波，一花船，分水而来。船上纱橱月上，多人香肩相勾，一艳丽女子滑嫩俏脸埋在一俊朗少年股间，随后女子鬓乱钗横频动，红绫被翻波滚，弄得他魂消魄荡，欲仙欲死，身下小舟也受力，摇摇晃晃，响起令人遐思的轻响。</p>

夏慕藏身船下，见得舟内熏香弥漫，烛光轻摆，彩绸相缠，郎情妾意，只觉得那羞的声音引得心头烦闷，甚至空气中弥漫这暧昧的味道。</p>

定眼细细一瞧，看着男子毫不遮蔽的丑态，更是让他作呕，女人香肩裸露，男人更是肆意垂涎，他很不喜这一切。</p>

夜色将晚，李大兴才弄完，步子一走有些飘，去了船舱里间。</p>

“噗”的一声，湖水炸开，夏慕脚踩水花，窜上小舟。此时黄昏时段，正值花船人客最多，他急忙敛下眉眼，揣上绣春刀，跃入高台后红纱轻掩的阁楼。</p>

只见里面那女子正背对着他淡补红妆，夏慕一个侧步，便是一记手刀将女子敲昏，藏在纱帘后。</p>

里面传来李大兴奸笑的青楼小调，似是在里面洗澡。</p>

夏慕冷笑一声，也不着急，随意坐在桌子旁，拿起上面的茶壶仔细端详，只见釉色极好，但过于脂粉气，不是他喜欢的。他倒了盏茶，定定心神，寐了一刻，尚未入睡。</p>

未多时，烛光轻恍，木门吱呀一声推开，一身绸缎醉酒的李大兴走出，却没有发觉夏慕存在。只见他靠在床边，眼露贪婪的拿出一本笔札，窃窃发笑。</p>

夏慕看到那笔札时，眼神波动，只见那笔札跟叔祖当年交给自己的一样，想来定是严党罪证，上面记载了他们勾结倭奴的钱财货账。</p>

夏慕轻脚靠近李大兴，可他却未发觉，以为是那妓人，口吐酒气笑道：“小美人，我们再来。”</p>

夏慕目光一凝，时机已到，绣春刀刀出如龙，霎时船舱内一抹流星闪过，刺入男子背心。李大兴蓦然不动，一口血喷出，洒在淡色轻纱之中，整个人无力瘫软，双眼还残留不可置信？</p>

人死，刀收。</p>

夏慕拿回笔札，揣在怀中，脑内一片空白，杀了？怎么杀了？一条人命，就这么抹去了？</p>

还未多想，熏香渺渺，一股暖流便在手中弥漫，惊觉过来，是了，该走了，收拾好现场，便跃窗逃出。</p>

前世他只是一个演员，今生却是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天差地别，可他别无选择。国仇家恨要报，他要为万世开太平，就不得不杀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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