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三姐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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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时全身僵硬。

我的想象中出现了如同电视剧中的情形,一张床铺,洁白的被单,一张帕子盖在已经瞑目的青灰色的脸上。在我记忆中,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人的遗体,我祖母去世时我有见到过,那是一张青灰色的脸,了无生气,僵硬又显得怪异。

我深吸一口气,遏制住要颤抖的悸动。病房的木门上是宽敞的玻璃,透着玻璃,里面人影晃动,看不真切。还不待我做心理建设,大姨忽然把门推开了,她跟我妈妈说:“看,谁来了?”

妈妈似乎在和谁说话,闻声望过来。她的眼睛红红的,我不记得她当时哭了,还是没哭,只记得在外公去世后的两天,她时不时掉几滴眼泪,过一段时间就自个好了。别人的劝慰无半点用处。

“哦,这是谁?张幕还是张屏?好大了,多久未见了!”这是小姨的声音,她忙碌地收拾东西,也是哭一阵儿,歇一阵。

我问了声好,摆明身份。

“不要难过了,人老了,谁都要走这一步!”大姨说。她拉着外婆,看起来很不以为意。外婆听了,身子骨不由打个寒噤。

我小小地应了一声,只觉胳膊重千斤,浑身无力。我并没有看到外公的遗体,听小姨说,人去世后没多久就被护士推去太平间了。“现在哪儿都一样!都是一个流程,确认死亡后就送去,也好,不用我们操劳,免得六神无主不知道怎么办,时代进步了!”小姨把暖水瓶、尿盆搁在一处,这些等会是要还给医院的。接着她把带来的大包打开,把换洗的衣物、保温瓶不停往里头填,这些是要拿回去的。

妈妈上前想帮忙收拾,她推脱不要,两人差点没吵起来,小姨气得要流泪。

她这次听到风声,连假也没休,带着两个孩儿,直接从外地赶回来。两个小孩现在在外婆家放着。

“你表弟表妹在外婆家睡着,太晚了,让他们过来不大好,就算了吧!明个办追悼会,再让他们来一下。”小姨强打精神,挤出点微笑,对我道,“明天我再带他们跟你见面,你带他们出去玩一玩,省得他们惹麻烦,你外公刚去世,事情多……”

小姨又叽叽喳喳说了许多,快口伶俐,我没心思,许多内容都听不清。后来我听到她问大姨,怎么没看到我表哥。

“唉,他有个考试呢!现在正学习!”

“不是已经上了大学吗?”

“大学考试也多啊!又要怕挂科,又有许多乱七八糟的证,还有四六级……大学不考个四六级,不也白读?以后连个好工作都找不到!”大姨满脸焦虑,“都说孩子是孽缘,原本以为上大学后省心了,没想到这么多事,将来还要买房,愁啊!这房价的,钱总是不够!”

小姨听了,也焦虑道:“那是,让他忙!”她想了一会儿,又道:“也是!人都走了,来了有什么用?还能起死回生不成?不如好好学习,争取将来做个有用的人!这边有我们呢!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呀?”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怜爱。

两人在这边吵吵嚷嚷,那边我爸一撩袖子让我妈到一边,他来整理。期间大姨冲这边嚷道,说大致捡一下,有些东西不要就扔了。我爸妈没搭理她。小姨答应着,转身就要爸妈收拾仔细,她自己也是仔细地收拾着,多年寡居让她学会精打细算,节省贫寒地生活。

外头又是一阵响动,好像是有好事的病人家属问坐在门口的外婆去世的是什么人,多大年龄,引得外婆一阵干嚎。

“他病那么重,平时要打那么多针,走了也是解脱了,您老别伤心!”询问的人是个看上去挺虚情假意的中年妇女,见老婆婆哭,没个意思的,拉着旁边的人抱怨。护士听到动静,过来帮忙安抚。

外婆哭得更大声了。

另一边被大姨安排陪伴外婆的大姨父正站在一边,毕恭毕敬地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说话,好像他是科学院的某某人,很受人尊敬。大姨发现不能指望他,忙对我们道:“不行,我先送妈回去啊!这么大年龄了,怕不是要把身体哭坏,我先让她回去睡觉!”一言既出,屋内所有的人都惊醒般,连连说这是必须的。

我外婆和我外公年龄差不多大,农村出生。我外公的父母去得早,哥嫂叔伯为侵占财产使尽手段,我外公心中有气,可奈何农村宗族豪绅的力量很严重,他说理不得。恰逢当时国家面临外部的一场战斗,他索性报了名,去当兵了。然后在国外战场九死一生,受了好多伤,拿了功勋回来。接着转到外婆家乡驻扎搞建设。我外公虽因勋章奖励有点存款,但孤零零一个人,不敢显露,外人看了,以为就是一个穷小哥。我外婆家穷得揭不开锅,她哥哥只盼得把妹妹嫁出去,好少一张吃饭的嘴,便找人说媒,给送出去。介绍人以为两人条件差不多,就说了。我外婆哪里愿意?自然又哭又闹,可结婚当天,外公送给外婆一对纯金的耳环、一副纯金的镯子和一枚纯金的戒指,这是他悄悄找人打的。当时我外婆戴出去,撼动了整个穷乡村。结婚后,外婆发现外公人很好,也死心塌地了。这边工程渐渐完工了,外公被往返派到内陆的各个地区,东北西南、广西福建,他还在nmg驻扎过两年。别的干部家属都希望在城市里领着补助,安安稳稳带小孩。我外婆却咬定了牙,跟着外公多年在外辗转,克服天寒地冻、暑热难熬,随军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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