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柒赤血疑云露端倪忠奸难辨试来使 进(1 / 2)
这一幕的错过是葶苈始料未及的。一路无话,两人回了太乐令的住处,各自换好衣服。葶苈觉得今日仍然是给周夷的守灵之期,所以还是选择一件白色的常服。甘遂则是选了一件黛蓝色。
“刚才你看到了吗?”甘遂问到葶苈。
“看到了,人心如随风之草,变的快亦是寻常。没什么。我不也是刚刚才想通一些事吗。”
“我是说那个轿辇上大大的‘王’字和将军府特有的狮子纹。”甘遂说着鄙夷的笑了一下。
葶苈拍了拍甘遂的肩,不想让甘遂察觉自己对辛丹遭遇的感伤,说到:“大老粗,心很细嘛。”
确实如此,如果辛丹投靠了王获,王获真为他好,便应该低调行事,可是现在如此招摇,不外乎是想让辛丹的敌人和原来的朋友都明白辛丹的去向,另外就是想要投石问路,看谁会先忍不住对辛丹下手。所以说到底,在葶苈看来,自己这个本性善良的师兄将自己双手奉上,成为了王获的献祭羔羊。心里着实有些伤感。
“王葶苈,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哭着叫我相公。”甘遂的玩笑总是来的恰到好处。
“你好,甘公公。”
“不管你怎么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格。如果有一天,我为国捐躯了,你一定能好好抚养我的孩子长大。”甘遂继续满嘴浑话。
不知葶苈是否是习惯了,觉得甘遂这样的玩笑,总是让自己很安心,于是便说:“然后再为国捐躯啊?”
“你!…哈哈哈哈哈,不错有点逗乐感了嘛!”说着一把把葶苈抱到自己背上,葶苈看了看四周非常慌张:“你这是干嘛?”
“皇上说我是少史大人的仆役,那么便该有个仆役的样子,轿子没给大人准备,人马到是有一个的。大人我们现在去哪里?”
“你正经点,这样在宫里像什么样子!”葶苈挣扎着要下来。
“东方朔还被自己的仆役背着满街乱窜呢!”甘遂说着加快了脚步,“是不是丞相府?”
“难为你连这个都知道,好吧,咱们走。”这一个东方朔的轶事,既让葶苈无法推辞,又是觉得有趣,这大老粗看来不是完完全全不看书的。
十丈之外是如影随形的苏妄言,看到两人打闹的场景,五味杂陈,不过好在一切都正常了不是吗?
甘遂跑着,在一个三岔路口,迎面遇上了皇帝的御辇,马车并未闭帘,皇帝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甘遂在下面飞快的跑着,时而原地兜个圈,时而又故意如野马发狂般的原地乱颠,时而倾向一旁似乎要把葶苈摔下来;而葶苈则在他背上,一会儿笑着指路,一会儿揪揪甘遂的头发像是在发气,一会紧靠着甘遂怕自己会跌下去,一会儿又愉快的大笑。
二人在春日中明动如欢快之蝶。
皇帝不自觉的会心笑出来,正是“春风一等少年心”。
“王卿,这干什么呢?”葶苈突然听到皇帝的有些严肃的声音,不自觉地拍了拍甘遂让他放自己下来,看着皇帝满脸责怪带着几分嗔色,葶苈连忙紧张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带着甘遂慌忙跪在御辇前道:“微臣恭迎吾皇,愿吾皇长乐未央,福泽绵长。”
“哈哈哈哈,葶苈啊葶苈,寡人看你们玩儿的开心,想吓唬吓唬你们,怎么真被唬住了?”这少年天子稍长葶苈葶苈三岁,玩儿心也是尚未退去,只是看着葶苈慌张的样子,着实没忍住,笑了出来,这怒戏演不下去了。
葶苈不经看了看甘遂,好生尴尬。
“看方向,这是要去丞相府?”皇帝问到。
“回禀皇上,正是想过去找二哥和丞相大人参详昨日未尽之事。”葶苈规规矩矩的回答,突然让皇帝觉得心中有些不痛快,不过这不痛快不是别人造成的,而是他的身份,所以一干人等见了他都失了本性。
于是指着葶苈说:“你跟朕不用这么亦步亦趋的。就像你刚才和郎君那样多好。”
“可是皇上,这也不是私下呀。”葶苈想要提醒皇帝,在众人面前应保留君王威仪,君臣还是有别的。
皇帝拍了拍自己御辇上的空处:“你看你这句,像极了你父亲,真是无趣。你要私下是吧?那你上来。郎君却辇而行吧。”
“可是皇上…”
只见皇帝抬起了头用下巴对着他说到:“这是命令!”
葶苈有些无奈看了一眼甘遂,小心翼翼的登上了御辇。
葶苈上进了辇厢,内部十分宽敞,皇帝的背后除了有一张案几上放着奏折之外,还有好些空处。他有点紧张,只听皇帝说:“把轿帘放下来吧。”
葶苈缓了一口气,原来这个皇帝玩儿归玩儿还是知道若然被人看到自己与他同车,还是会给自己带来好大的风波的。
葶苈缓缓的放下轿帘,跪坐到了皇帝下首的一个位置上,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味的看着轿窗之外。光晕映在在他一侧的脸上,线如勾勒,轮廓貌似突然多了几分秀气。皇帝第一次发现,原来因着才华的好感,仿佛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相貌。
皇帝带着些许邪魅的笑容垂着头扶着轿厢顶部走到葶苈旁边,在离葶苈不过一拳距离处停下了。然后坐了下来,用手扶着葶苈的下巴把正了那张脸,仔细的看着,在葶苈感觉,那脸仿佛要贴在自己脸上了。
“怎么了?不说话了,刚才骑在别人背上那股子虎劲儿呢?”
虽说跟皇帝并非第一次见面,可是距离如此之近,又被人把着脸,哪儿也不能斜视,葶苈只觉得紧张气闷。上次虽然也设计跟皇帝独处过一次,可一来没有这么接近,二来那是在自己的计划当中。全然不像这次,所以平日里的伶牙俐齿也变的磕磕巴巴起来。
“不…并没有,只是,这轿厢有些小,所以有点闷。”葶苈还是逞强的回答到,头身不自觉的向后斜了斜想拉开些距离。
小?天子的轿撵那是最大的规制,如果这也觉得小,那么便没有其他的了。皇帝笑出声来。
只一刹,皇帝收起了笑意,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只觉淡淡的药味儿,萦绕鼻尖。
“好香啊。”循着味道,皇帝一把探向了葶苈的腰间。那手过处,只让葶苈一激灵,下意识的闭眼躲了躲,可是皇帝并没有挪开视线,反而是一把抓住了那个药囊,问到:“这是什么?”
葶苈终于定下心来:“这是平日傍身的药囊,里面是葶苈子、白芷、公丁香这些不值钱的药物。”
皇帝拿起那个药囊放在鼻尖嗅了嗅:“不全是这个味儿。”然后又闭着眼把头探向了葶苈暴露在外的脖子边。葶苈几乎躲的要站起来。
只见皇帝,又将他的脸扶正,在葶苈看来,那双眼睛像一只野兽一般盯着自己,狭小的轿厢之中,只听得见皇帝的心跳狂涌,灼热紧凑的呼吸一阵阵扑向自己的面颊。
“哈哈哈,哎哟我说王卿,你的反应真是又老实又好玩儿,不像是平常那个计谋百出的你嘛。”还好原来这皇帝又是在逗着自己玩儿。
皇帝说着回到了案几后面的位置上,对着他扬了扬那个药囊:“这个送我了。味儿不错,针工局就做不出这样的东西,尽是些花花草草,味道女的很。”
那一刹那,葶苈内心是有些拒绝的,这样的药囊,因为是贴身的东西,自己曾经转送的,也只有那个人。可是,自己无法拒绝。
“微臣觉得这个有些旧了,重新做一个给皇上吧。”
“不,就要这个,”皇帝语气中有几分霸道,又拿起来又闻了闻,“朕说过,不单单是药囊的味儿。”
“寡人刚才看到你和永平郎的玩耍,寡人就在想,若寡人跟董卿都是平常人,能在春日的乡野间这么玩闹,该是多好。不知道朕有没有这样的机会。”皇帝说着,语气中实打实的有些羡慕。
“皇上有皇上的福气,自是什么机会都是有的。”
“你不必安慰我,我和董卿的关系,朝野虽然明着不说什么,可是暗地里好些人都嘲笑,说我是什么龙阳之君,喜欢一个人无法选择,我真不明白我错在哪里。就如同我身为帝王,就时时刻刻有人想要我的命。”皇帝侧眼看向窗外,些许愤怒,些许怅然,些许无奈,都归于唏嘘。
然后他转过眼看着葶苈:“葶苈,除了董卿之外,寡人时常感觉位高极寒,你别如旁人一般那样,把寡人当成是一个君王,我们是朋友。寡人想告诉你,我之所以紧张这连番事件,是因为寡人也会害怕。帮我好吗?”
“皇上是一国之君,天下正主,臣乃臣子,这是忠诚本分,于私,皇上若不怪僭越,葶苈觉得跟皇上像是挚交好友,所以不言帮忙都是本分。”
皇上笑着点了点头。
马车徐徐款步,到这时终于停了下来。
只听轿下传来一声:“臣恭迎皇上。”
完了,是董贤的声音,这可如何是好。葶苈想到董贤上次的一句话里,酸气浓郁,这次轿厢独处,又拉着帘子,不知道会不会闹下什么嫌隙。
只见皇帝整了整衣服,下面的内宦拉开了轿帘,皇帝走了下去,自己有点手足无措,也是跟着下了车。
一下车,便跟董贤的眼睛对上了,只见董贤笑了笑,上前来迎了葶苈一把,出乎意料的并没有什么含酸捻醋的话语和神情,直问到:“好全了吗?怎么就出来吹风了?”
“谢大人关怀,几帖药下去,下官觉得好多了。”葶苈答的有些诚惶诚恐。
“那也应该多休息一下啊。你哥哥的伤势怎么样了?皇上身边没个人保护,我日日不得安心。”
“想来有一个朋友的照顾,哥哥天生身体底子不差,应该也是没事的。”
“刚才…皇上怎么样?有没有弄疼你?第一次都是不会太好的。回去记得别吃的太燥。”这一句问的葶苈莫名其妙,只是葶苈敏感的发觉他的眼神落到自己的腰间,忙一看,原来是先前扯药囊的时候自己的腰带被弄歪了。
惊觉这是一句试探,连忙解释到:“董大人…您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皇上只是知道我才好,走远路不方便,所以才让我同辇的。微臣坐姿向来不雅,刚才在车上躺尸一样的瘫着,弄歪了。”
董贤帮他理了理,说:“皇上喜欢谁也是有的,别人反而我不喜欢,你我倒是觉得很好,你不用不安。”
葶苈知道这下闯了祸了,如若皇上再不说句话,或许自此董贤便嫉恨起自己来也不一定,再说皇帝跟自己也确实没有什么,好不冤枉。
“大人,皇上与微臣如辟芷秋兰,那是什么都没有的。”
只见皇帝设么也没说,笑着看了一眼董贤,捏了捏他的肩膀,头也没回的进了丞相府的前厅,而董贤也是跟他相视一笑,回头对葶苈笑到:“刚才没有,以后怕也不远了。有空我跟你说说咱们这个皇上的习惯。”
说着董贤转身跟了进去,葶苈只觉得自己过于后知后觉,太过不小心。只是董贤如此面貌,皇上得以相伴,何曾想到自己会入眼?
自己以臣子之礼待之,反而皇上却不知怎的不这么认为了。想起以前听父亲说过孔丞相纳妾的事,现下突然明了成年男子有时并非因着爱而想拥有,或许是因为新鲜的好感,只是要占有,而地位越高,这占有欲便是越强。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