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血遗某篇 第卅陆章 赤血疑云露端倪 忠奸难辨试来使(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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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斗司命,掌管人的生死。通体黑色的“天枢阁”位于此,与紫薇垣中的帝车(北斗)司命天枢遥相呼应。未央宫的北阙是百姓上书觐见之地,也是宫中常侍宫女死后出宫的地方。

青龙破晓,大利东方。三晋之地位于长安的东方,那里是周夷的故乡。葶苈昨晚睡得特别沉,周夷的歌谣不绝于耳,安魂宁神。在梦里,那是一片桃源草地,空气中萦绕不绝的,是来自故乡的漫天飞花和青草气息,那里是长安。一墙之隔便已决定长安是长安,未央是未央。

“一入深宫里,无由得见春。题诗花叶上,句语不由人。”不知是哪个时候,有花叶题诗的习惯,高墙红瓦之内的人,会将诗句题写在花叶上,让花叶逐水而出,仿佛那宫渠水流不管东去何处,总会飘到故乡。

从今天开始,周夷就能回到家乡,回到属于自己的宁静之地。葶苈不知道墙外的长安还是不是自己的故乡,儿时记忆时而入梦,也只是觉得静谧故乡应该是一个幽远宁静之处。没有这墙里的一切杀戮、背叛与算计。满汀芳草不成归,梦里长安何处寻。

今日出殡的最佳时刻是在卯时三刻,过了这个时辰,便只能等到明日的吉时才能出宫,葶苈身着一身麻布白衣和甘遂已经是候到卯时二刻。透过天枢阁漆黑的窗棂看去,北门外迎着朝阳来的方向,并没有看到车马。

葶苈不住在窗前张望,希望周夷的母亲能快点来,哪怕是一天,一个时辰,一秒,都不能让周夷再呆在此处。

可是他并不想出去见周夷的母亲,他无法装着一颗愧疚之心去哭灵,去面对一个母亲的崩溃憔悴的面容,去陪着那老泪纵横的脸嚎啕——因为他不配,他能做的只是在这里静静的等待。

卯时三刻,北阙即将下钥,周夷母亲的车马依然是没有来,辛丹也没有来。葶苈绝望地看见阁外守城的卫尉一点点的关闭城门,那外面的世界,在城门咿呀声中,轰然倒塌成了一道缝隙,渐行渐远。

突然出现了一个侍女,正在与守城的侍卫交涉着什么,那门突然留住了。

“想是路上有什么事耽误了。”一个女子,同样是一身白衣出现在了葶苈和甘遂所在的天枢阁高处——是赵太后,“你我都知道,这城里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所以我想周夷,今日就能走,一刻都不要停留。有时羡慕那些宫人,他们生前死后总是有机会能回家,但是哀家却没有。”一语罢,语气黯然。

葶苈有些许诧异,周夷的身份与交际,这个太后何以亲自素服送殡,而那个侍女,应该也是她派去的。

葶苈连忙带着甘遂上前行了个礼,赵太后摇了摇头:“今日这里,死者为大。没有尊卑。你或许很诧异,我为什么会来送周夷?”

赵太后说完笑了笑,望着楼下捧着周夷骨灰的那个常侍:“凡是有宫人主子出殡,我都会来。哀家是来送行并不是送殡。同样,哀家甚至有些许希望,这里有人是来自哀家的故乡,哀家拜祭完他们,能看一眼他们的家人,听一听那久违的乡音便是哀家小小的私心。”

“恕微臣大胆,微臣听闻,太后是扬州人。”葶苈说到,眼神同样也是幽幽看着那一坛骨灰。

“扬州已然远去,所以只要不是这里,哪里不是故乡?能让人海阔天空的都是故乡。‘海阔天空,魂归故里’是哀家的两个心愿,”说着赵太后又是一笑,有些许失意,“天空不能任燕飞,故里不能任燕归。葶苈,你说周夷是哪里人?”

“晋北平城县城外九里邨。那里有一大片的草地开着白色的碗碗花,便是周夷的家。”葶苈哽咽的回到。

“那么,今日那里便是哀家的故乡。”

只见刚才那个侍女气喘吁吁的跑上高台:“太后,侍卫说不能再等了。时间已经过了。”

葶苈有些紧张,想要让甘遂再去向侍卫求求情。

赵太后并没有理会那个侍女说:“这地方,有的从来都是规矩,没有的恰好是人情。连一个太后不能幸免,何况是你们。事情有时来了,只能跟自己说,我看的开;偶尔悲伤失意,也要懂得对自己说,我撑得住。因为凡事只要有一线希望,才能有转圜的余地。”

“曾几何时微臣也想过,如果人抱着一线对他人的良知的美好希望撑到最后。但能得到的不过是无止境的失望,最后便开始麻木,便开始觉得一切皆有定数,我们能做的不过是苟且顺应,偏安一隅。”葶苈回头看了一眼赵飞燕。

赵太后轻哼了一声:“哀家只是在自怨自艾而已。有时候你走久了夜路,责怪灯笼不够亮,照不清前面的路,那你就看脚下。夜幕如沉,你无法改变,难道你就要灭灯夜行与夜同黑吗?”

说着,只见一辆马车跟随着渐渐升起的日光,出现在了宫门的罅隙里,挣脱着,仿佛一跃而出。

“所以,人还是常怀希望的好,尽管愚妄,但就是这一点愚妄,已经足以支撑你。”说着赵飞燕抬手指了指那辆马车。

马车甫定,一个粗衣女子从马车上被人搀扶了下来,应该是她的同乡,见她俩在跟侍卫苦苦持着钱串哀求的情状,葶苈不禁用手抓了抓高台的阑干。

“你不必担心,最黑暗的地方,亦一定有那么一两个人会守着本性。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也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赵飞燕说着,只见一个头领模样的侍卫上前,并没有收她们的钱串,反而是命令打开了门,那头领模样的侍卫又跑着去追那个已经追身离去的捧着周夷骨灰的内宦,给那内宦手中塞了几枚铜钱,那内宦便又转身走向了北阙的大门。

“这便是人性美好而玄妙的地方,值得你用尽一切去相信和守卫。”

葶苈看着这一幕,两个陌生人之间,因为一时恻隐,也能挺身而出,毫不计较。转而说到:“太后的弦外之音怕是白费了。有人选择守着本性,亦有人万念俱灰,得过且过。”

“万念俱灰?谁能万念俱灰?凭什么?只要还活着,就没有这个资格。关键是看要不要提着灯笼,而愿意也让别人看到这盏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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