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血遗谋篇 第卌一章 赤血疑云露端倪 忠奸难辨试来使(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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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当甘遂端来早膳时,葶苈已然早早的换好了少史的迎宾朝服,在桌前候着了。汉代朝服按五时分色而着,春青、夏朱、季夏黄、秋白、冬黑,对应东南中西北五方,上应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神。而春季的青色是葶苈最喜欢的颜色。白色的内裳做底,青色大氅飘逸,上用银线错织成回环相扣的云气纹,头顶黑色却非冠,冠面下的系带处是青钢、玛瑙、琥珀等三色的冠珠各一颗,天青色的流苏之上是一对文王佩,而手中不离的还是他的短麈尾。

“我最烦这冠冕了,罩着仿佛眼睛都没了,”葶苈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抱怨着从头顶取下了那顶却非冠,“而且还显得老气横秋的。甘遂你看是不是难看死了。”

甘遂笑着摇了摇头细细的盯着葶苈仿佛从来不认识一般:“带有带的韵味,不带嘛有不带的韵味。当然你愿意不穿东西,我想肯定是最好的。”

葶苈翻了个白眼,这人大清早的就来满嘴跑马车。

在甘遂看来葶苈经过一番修饰之后,跟平时不大一样,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自己也不好说,只觉得好看。只是葶苈仍是不太放心,在水盆前照来照去。

“公干嘛,又不是相亲,看你紧张的。已经很好看了。”

“我只觉得但愿不要失了礼数,当然也不能太出挑。毕竟大鸿胪大人才是主角。”葶苈把一根青玉点翠簪子放在却非冠上看了看,摇了摇头。换成了一根银片碾做云气纹包镶木胎嵌着一块黑猫眼的檀木簪子,这才点了点头。

然后调皮的把那顶冠带了起来,把簪子缓缓的推进去回头笑着问到甘遂:“怎么样?”

“这么一换确实不错哦。如果再带个香囊什么的,就色香味俱佳了。”说着甘遂去找着,这毕竟是葶苈入宫第一次参加正式的场合,甘遂干脆就把葶苈全部的香囊药囊一股脑儿拿了出来放到床上,也不知道选哪个才好。

“你当我是酱猪肉还是炮羊蹄啊,还色香味呢,我看着香囊别带了,最好别第一下就让人印象过于深刻,如果对方记住我开始防备起来,那可不大好。”葶苈说着又取下了身上那个文王佩,觉得还是过于招摇,换上了一个君子佩。

“诶这个里面是什么,挺好闻的。”甘遂拿起一枚香囊在鼻子前轻轻嗅到。

“薜荔、白芷、甘草和辛夷的干花。”葶苈看了一眼,甘遂手上拿着的是一枚群青色的香囊说到,“我还以为你人叫甘遂,肯定也怕甘草味儿呢。”

“这怎么说起?”

“甘遂畏甘草,基本药理。”葶苈说着觉得收拾妥当了,便坐到案几前,看着甘遂端来的早膳:五色果子,糖闷松圈、小米薏仁粥、糯米糌粑和一个大毕罗。

葶苈看着那些冒着尖儿的漆盘:“也吃不了这么多呀?你平时早饭吃这么多的?”

“怎么王少史怕养不起啊?”甘遂说着拿着那个香囊也过来在案几前坐下,“还不是想着你今日接待不知道除了酒有没有别的吃的,就像说让你早上多吃点。倒让你埋怨起养不起我了。诺这个带上。”

的确,连自己都没想到,不知道今天剩余的两餐能不能吃饱,而这个大老粗倒是考虑到了。看着甘遂递过来的香囊,葶苈没有接:“不带。颜色岔的很。”

“带上吧,我觉得真的挺香的。”甘遂仿佛是真的喜欢那个味道。

“好吧看在早饭的份儿上。”葶苈并没有把那香囊带在外面而是藏到了大氅里面,“只是你眼光太差了,这颜色根本不配嘛!”

只见甘遂坏笑的盯着他:“我眼光从来都差。”

“吃你的饭吧,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

吃过饭之后,甘遂把葶苈送到了太乐令的大门口。告别之后,出了上林苑的西侧朝鸿胪寺走去。一路上只见人潮来往,突然一个高头大马带着一路小跑的仪仗队擦身而过,险些撞到葶苈。只见那仪仗队齐刷刷的朱红正凯,顶带彩雉长翎,高举仪仗戈,戈上都挂着红缨。

“你…”葶苈正待质问来者为何在宫苑内策马,这可是犯了宫规。

但见那人铠甲凛凛,腰脚一柄三尺长剑扎上了剑穗显然是礼剑的样式,侧眼看了一下葶苈,勒了一下马绳,朗声道:“你们这些文官就是体质不好,反应慢,缺乏锻炼,有空多跑跑。”

“你们这些武官从来身体都好,就是练那儿都练不到脑子,有空多看看书。”葶苈被一惊,还加上这个人不但不道歉还这么嘲讽,气不打一处来。

“哟,”只见那人横腿一跨,从马上一跃而下,满脸桀骜的表情:“我还以为文官都是知书达理的,没想到是个炮仗捻子,书上这么教的?”

“武官也未见得各个都踏实勇武啊,足下嘴上功夫利索的很嘛,也是骑射练出来的?”葶苈一旦反唇相讥起来,那可以说是尖酸刻薄。

葶苈这么当着他手下的兵士嘲讽这个将军模样的人,自然是剥了对方平日的威严,所以手下的兵士们开玩笑一样的举着戈“哟~哟~”的调侃着,再看他铠甲的样式,大约是个五品左右的杂号将军。葶苈自己也是个从五品官所以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这一语一出,那人有点语塞,却转怒为笑,手隔空点着葶苈,舔着唇,左右看了看,那表情,既无奈又好气又好笑。

“我不跟你计较,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问到。

葶苈想口角就算了,这还想着日后报复吗?说到:“我为什么告诉你,所以不读书不知礼啊。撞了人道歉也不说,问别人名字也不自报家门。这算什么?”

“哟~哟~”那些兵士们又是一阵起哄,只见那人回过头指着那队仪仗笑着说:“你们啊!等回去,跑圈的时候,我看你们再哟。”这一句也颇为调侃,显然是平时和兵士们处的不错。

此时那些兵士们纷纷散乱的笑起来。

“我叫顾长冬。你呢?刚才抱歉,赶着去鸿胪寺呢。”那人终于觉得嘴巴上似乎占不到便宜。

“不知道!”葶苈觉得这个人真是既没有礼貌又唐突。

“诶——你,这又算哪门子礼。”

葶苈知道自己的行为也很无礼,但嘴巴上还是不饶人:“没有哪本书上说,问姓名必答之呀,我读死书,读书死,可以吧。”

“简直儒生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那人言语中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无奈的笑了起来。

“对啊,谁儒生谁是兵啊?”葶苈说着估计也没空和这人继续口舌纠缠下去,转身要走。

“嘿——你这人…”那人被气的语塞,背后的兵士们也是不住的起哄。

葶苈刚走了没多远,只听后面马蹄声催动,自己突然腾空而起,被提着架到了马上。

“你干嘛!”原来是那顾长冬把他架着提到了马上,马背颠簸,葶苈一向就不敢骑马,这一下被人凌空架到马鞍前,心一下甩到嗓子眼。那队仪仗兵士又开始哄然起来,声音整齐。

战马疾驰,葶苈只是闭着眼根本无法呼吸,但是又憋着不让自己叫出来,那人眼看就要策马迎面撞上一面墙,墙离马鼻子不到三拳,心下这下完了,那人却轻笼缰绳那马就像打着千儿一样转了弯,又向着那些仪仗士兵跑去。这么来回了几趟,葶苈只觉的人都麻木了。

耳边是那些仪仗兵士的哄笑,真是丢脸。

“我跟你说,我今天是副迎宾使,倘若出了差子你担待的起吗?”葶苈连冲着下但是仍对那个人吼道。

“你说什么?”那个人好像有恃无恐,装作没有听起他的话。

“放我下去!”

“刚才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怎么,熊啦?”那人口吻中颇带讪笑之意。

葶苈猫着胆子,翻过身来,指着那个人的鼻子骂到:“竖子!智短汉!”

对于这些文人的嘴炮,那人颇不以为然。

“长冬,你干嘛呢!”葶苈在马上突然听到耳边传来这么一句,声线熟悉,突然那缰绳一勒,马旋即停了下来。

葶苈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无力的摊在马背上,脸和脚耷拉在马身两边,像极了一块褡裢。倒着眼许久没办法动弹,只见刚才说话那人来到马边:“你这个死贼,还不快放人下来,虽说今天让你们可以在宫里策马,但是没有让你跑这么快,也没捉弄人!”

“表哥,我闹着玩儿的。”那人单手一提把葶苈从马上拽了下来,稳稳的放在地上。

葶苈只觉得双腿无力,只能扶着墙,呆呆的。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发声救他的那个人正是董贤。

“葶苈,你没事吧?”董贤上前来,只见葶苈弯着身子喘着气对他摆了摆手,看着葶苈的衣服有点乱,忙不迭的帮他整理着,只见大氅的袖子有一处被马鞍勾破了。

董贤十分生气转头就指着顾长冬喷了起来:“你这不胡闹吗?这是今天的副接待使!现在弄成这个样子,怎么交代啊?”

“啊?这…我真是闹着玩儿的,我没想到会闹成这个样子。大不了…事情过了我登门致歉咯。”

董贤瞪了他一眼,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扶着双腿不稳的葶苈上了自己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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