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魏祥丰五年春(1 / 2)
北魏祥丰五年春。
距离太安城天降异象,已经过去整整一个半月。
北魏在立国十五年之时,经历了最为动荡的一年,举国民众在浑浑噩噩之中迎来新年,然后送走除夕,又迎来新春,悲伤和欢喜并重。
悲伤是因为北魏有贵人逝世归天,太皇太后老祖宗病逝慈宁宫,引来亘古难遇的天葬奇景,夜空开十二天眼,二十四神仙联袂登场,请老祖宗登天,位列仙班。世人不知当时真正的场景,楚人凤制造舆论,对外如此宣称。
皇感诚然,大赦天下。
不同于老祖宗病逝的遮遮掩掩,御猫赵督领战死在长城以北,倒是传播得沸沸扬扬,御猫北上独战匈奴战神拓跋龙野,阻挡铁浮屠和狼群南下,嘿,别说,这御猫还挺爷们儿,有血性,像是咱们北魏人的风格,至于赵督领独身北去的原因,天下人不在意,他们只在意其中的传奇和演义色彩,谁死不死,到底为何而死,那重要吗?那不重要。
对于杀人如麻大太监的死,人们心头的窃喜要远远高于悲伤,这只御猫......终于......死了,普天同庆的大好事儿啊。
喜庆的事情有二。
一是北魏不但有了正统血脉,而且有了正统读书圣人,新的圣衍公孔飞鲤,此事千真万确,孔飞鲤背后有孔家独一无二的星形胎记,错不了,更仿冒不了,他在天下人面前脱衣裸体,只为证明身份,结合着声情并茂的《讨孔末檄》,让人忍不住冲着南梁那座圣人书院吐两口吐沫,人面兽心的畜生。
二是长城防线的大获全胜,镇北军和镇西军的联合作战,古凉州一役直接扭转了北魏和匈奴胜少败多的劣势,让北魏上下扬眉吐气,家国意念终于在北魏民众心中生根发芽。草原匈奴常年引以为傲的渭水之盟,在古凉州之战面前,更像是自我安慰。
与此同时,一个更具韵味的传闻在民间炸开了锅,那便是关于皇帝陛下的,简直匪夷所思,荒渺至极,从大魏祥丰二年初到祥丰四年末,皇帝陛下一直不在太安城,太安城内的是替身,而陛下自己出宫游历江湖去了,传得有板有眼,历历在目。
还有传闻,皇帝陛下诛杀澹台国藩之后,武功修为就未曾落下,如今还是绝顶高手。
比起这些,最为劲爆,也最不让人相信的一条传闻是:咱们的皇帝陛下李元昊不是男子,而是一名女子。这个传言的辅证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婚嫁多年,索贵妃和苏贵妃依旧未曾诞下一子,即便有老祖宗生前规定,十八岁之前不得同房,但是皇帝陛下和那么多、那么多小宫女有过风流韵事,为何也不见其中任何一个大肚?
自然的,人们只是猜测一下,从来未曾把这条荒诞不羁的传闻放在心上,保不齐窗外就有粘杆处的谍子,把你抓去城东大牢。
哎呀,御猫已经死了,为什么人屠还活着,让人不得开心颜呢。
以上所有的一切都汇聚在北魏祥丰五年的深冬,一股脑充斥在大魏国上下,这座占据着中原的国家依旧三面皆敌,谁都不知道前途命运将要走向何处,天下四分的格局似乎还将会持续很久。
外面的欢声笑语或者悲凉凄苦此起彼伏,都刮不到太安城城东的牢房,这座牢房直属大理寺,建在太安城城东幻音坊,专门关押太安城滋养生事的地痞流氓。
牢房在大魏祥丰元年初建立,由皇帝陛下亲自下旨督办,户部支银五万两,监察室介入,大凡贪赃枉法、无故挪用银两者,革职查办,一切从严。
皇帝陛下已经明令,但是却未能禁止,户部通事张明泽偷工减料,中饱私囊,结果东窗事发,被打入大牢,还是皇城司亲自抓入大牢,前一刻高高在上,下一刻便铁锁加身。
张明泽锒铛入狱,成为了阶下囚,狱中的日子不好过,特别是对一位曾经当官的文人而言,更是凄惨至极。
直到那位举人牢头汪嗣英来到牢房当差之后,张明泽的日子才有所好转,起码再也没人将这位工部通事的脑袋按在屎盆里了。
人们对举人牢头汪嗣英的传奇经历也很有兴趣,早年举人牢头进京赶考,得罪了老祖宗,未入春闱,便被贬到大江以南,当了一个不入品的额外外委,还未登堂入室就能得罪太皇太后,这位书生的本事不小啊。
在镇南军蹉跎两年,经历了那次镇南军巨变,后来回京科举,因为八股文写得四平八稳,不受待见,堪堪入了举人,本能去吏部当一个掌故,又被朝廷权贵鸠占鹊巢,排挤到城东大牢当一个牢头儿。
汪嗣英爱读书,但是有个和读书人大相径庭的习惯,走路习惯弯腰,两条腿向外反,松松垮垮。
一本破旧书籍,夹在腋下,双手插袖,一身衙役的熨帖衣衫,愣是让他穿出了囚服的味道,天寒不加衣,习惯向裤裆里塞一些干草,远远望去,活像太安城内无所事事的小混混。
今日外面天寒,北风呼啸,虽是初春时节,却不见一点暖意,汪牢头又向裤裆里塞了些干草,提出一壶三颗铜板一壶的浊酒,半块干瘪的酱牛肉,一小碟花生米,沿着阴暗潮湿的走廊,向着大牢的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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