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令使(2 / 2)
少年一手拎着那口沉重的弯刀,另一只手从裤袋里掏出一块生枣瓜,一边往前走,一边自顾自啃了起来。
“喂!前面那个小子,不想死就赶快让开,别挡军爷的路。”校官看着那少年吃瓜的滑稽模样,暗暗觉得好笑。
“喂!快把衣服都脱了,或许我不杀你们。”那少年在还有两丈远的地方倏地站住脚,耷拉着手又把刀拄在了地上,一边嚼着枣瓜一边冲他们大喇喇回话。
“你说什么?”校官观察着这个少年,个子不高,但很精壮,脚下步子极其稳健,倒像是个会功夫的。
少年头顶两侧和胸口都有黑色的纹身,胸口还有一长一短两条刀疤,手里的那把刀绝不是华族常用的兵刃形状,刀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泛着黄白色的亮光,蓦地看去像是一轮弯月。
校官知道世道近来不太平,常有流民在路上抢夺食物、衣服,可却如何都搞不明白,这个少年为何要拦路抢军人的衣甲,所以这句“你说什么”刚一出口,倒显得气场先弱了三分。
“啰嗦得很!”少年这四个字说完时,丢掉手里的半个枣瓜,脚下瞬间发力,只用几个轻灵的垫步,已从那校官身边抹过,随后直奔后面几人。
只两个弹指的功夫,马上已经没有一个人。这些传令兵连为何只问了一句“你说什么”就是啰嗦这件事都没来得及搞懂,就被那少年像砍瓜切菜一般,一刀接一刀准准贯喉,扑死在了地上。
“居然比枣瓜还好切许多!”那少年放下刀啧啧感叹了一句。
他吐出嘴里最后的几粒枣瓜籽儿,然后蹲下身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每一具死尸,之后又长出口气笑道,“还好血放得快,没弄脏了衣服。”
少年懒洋洋站起身,把两根手指伸进嘴里打了个呼哨,不远处又过来了几个玄衣人,七手八脚地开始扒死人衣甲。
待得他们换上了这些衣甲,便骑上马直奔汉州城而去。
汉州太守孙文杰正坐在自家后院的花园里,焦躁地不停扇着蒲扇,可汗水还是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掉。
天气燥热,田地荒芜,让他更是自觉流年不顺。本来汉州地界民生丰实,各地义军涌动之时,这里还算风平浪静,甚至看着其他太守平叛立功,纷纷升迁,自己都开始有些嫉妒起来。
前年偶然得到消息,终南山的星图宫聚集民众,图谋匪然,他便着人带五千人马征缴,谁想得到一夜之间全军覆没,镇守汉州的兵马就这么没了一小半。
再加上刚刚抽调去楚州平乱的兵马,汉州此刻已空虚至极。
在孙文杰看来,星图宫的那群瘟神惹不起至少还躲得起,可近来又从南边过了一队千八百的人马,保不齐也要在汉州扎下根来。
孙文杰把这个消息报给了兵部,正约摸着该有回信,下人就报兵部的令使来了。
他看到进来的令使时,甚是愕然,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绝不过二十岁的精瘦少年,而且不似华人长相,身上套着大得离谱的衣甲,头盔也在光溜溜的脑顶上忽左忽右地滑动,像是随时会掉下来一样。
本来很是滑稽的样子,却因这少年的眼神而变得莫名可怖起来。
那少年令使见了孙文杰也不按例行礼问候,反而开口就问,“我问你,汉州如今可调动的还有多少人马?”
孙文杰思忖了片刻,猜想该是兵部要看能不能靠他自己剿灭这叛军,便故意少说了些,语气还算客气,“禀告来使,汉州前番刚刚拨付了兵马协助朝廷平定楚州之乱,此时留在汉州的,马军约两千上下,步军五千余。除城外驻守的四个大营,还有些分散在各府各县,想要一时间调度整齐,却实在不算容易。”
“你的兵符放在哪里?”那少年令使蓦地又问。
孙文杰听罢不禁拧起眉头,更加迟疑起来。他暗想,兵部若让人上来便如此发问,难不成要收了他的兵权?可揣度自己近年来与兵部吴光祖为首的几个主官都有好处送去,多则成箱的金银,少也有玉璧、珍珠,再者当年星图宫大败的事也从未泄漏出去,此时也无迟滞军情的失职,兵部何故如此责难?
想到这,他刚要开口打听得详细些,就见那令使蓦地抽出了刀,横在他面前,厉声道,“问话不答,莫非想死?快去屋里取来!”
太阳升到了正空,天气更燥,夏蝉不鸣。
孙文杰和那少年令使就面对面坐在花园里的茶案边,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说话。
两人中间的茶案上放着几条半身老虎的铁兵符。
孙文杰被少年告知,自己要在这里坐到第二天戌时,若敢出动静或兵符离了桌面,他的项上人头就要落地。
少年令使似乎还怕他不信,挥手就砍断了花园里一棵碗口粗的柳树。孙文杰甚至都没有看到少年到底如何出刀。不过好在这个要求虽然奇怪,却并不算难做,只要这少年到时不会反悔。
一个富态的胖子和一个瘦小的少年就如此四目相对,一动不动,像是摆在花园里的一对石雕,若不是茶案上的那把弯刀锋口锐利、森然可怖,这般场面倒显得滑稽。
三个时辰之后,李天道一脸茫然地带着人马绕过了鸦雀无声的汉州主城,隔着蓝田县城,已能远远望见那绵延无际的终南山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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