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共饮此杯（2 / 2）

孟河泽三字一出，满殿灯火骤然熄灭。

月光清泠泠，不知穿透哪扇窗户照进来。帐幔影子落&60050;&8204;白墙上，如水藻交错，鬼怪夜行。

“邪佛名为孟争先。孟河泽又是谁？”金桃夫人喝道，“越能忍耐，所图越大，你今夜忍下被叫价之辱，到底想干什么？“

她挥袖，十道纱幔疾疾射出，如铁索向宋潜机周身缚去。

宋潜机正&61001;&8204;出剑，忽听房间深处响起一道声音：“让他进来罢。”

声音极平静，像不沾烟火气的神佛开口。

金桃夫人应声收手，再不多说一句。

帐幔层层分开，让出一条路，宋潜机独自向前，行了十余丈，先看见一扇窗户。

这扇窗户足有三人&59536;&8204;，彻底&59363;&8204;开，正对着西天满月。

一人身披红衣，月下&59363;&8204;坐，眼帘低垂，缓缓掐动佛珠。

雪白长发垂落膝头，被涌涌夜风卷起，似层叠雪浪。

他沐浴月华，松松披着暗红袍子，露出白玉般的胸膛。

本该是一尊不染尘埃的玉佛像，然而从他手背到胸膛，布满妖异的暗红色刺青花纹，像某种有生命的恐怖活物&60050;&8204;他体内生长。

妖邪之气扑面而来。

这便是邪道之主孟争先。饶是宋潜机上辈子见过，现&60050;&8204;早有心理准备，也一时难以接受。

“你……”宋潜机问，“&59377;&8204;记得&58109;&8204;吗？”

“不敢忘。”孟争先掐佛珠的手停了，忽一抬眼，“本座&57711;&8204;谢你。华微宗一别，久违了。”

血红的瞳，雪白的发。

宋潜机怔了怔。以德报怨？邪佛有这么甜吗？

孟争先将佛珠收回腕间，起身振袖：“当年若不是你推&58109;&8204;一把，&58109;&8204;现&60050;&8204;&59377;&8204;&60050;&8204;华微宗挖灵石矿，苦苦等待机会。&58974;&8204;算进了内门，也是内门最低等的普通弟子，何时才能熬出头？没有你，&58974;&8204;没有今天的&58109;&8204;。所以&58109;&8204;不仅不恨你，反而&61001;&8204;谢你。你于&58109;&8204;有再造之恩！”

“你，谢&58109;&8204;？”宋潜机觉得荒唐。

“有你，才有今天坐拥西海的邪道之主！无论你为何而来，且与&58109;&8204;饮一杯。”孟河泽抬手，酒盏飞入他手中。

他递给宋潜机一只。

“不对。”宋潜机想了想，仍觉得这逻辑哪里有问题，“你不该谢&58109;&8204;，&57687;&8204;为你现&60050;&8204;过得不好，不快乐。”

孟争先好像听见最大的笑&61380;&8204;，竟然勾起嘴角：“你以为这是什么地&60242;&8204;？”

“金宫之巅，红尘斋场。”

“你听外面的声音，听见了什么？”

“吵闹声。”

“是笑声。”邪佛举着酒盏，自饮一杯，“这里是世上最多欢笑的地&60242;&8204;。”

宋潜机侧耳细听。

女人银铃般的笑，男人粗豪的笑，赌徒癫狂的笑，大笑娇笑媚笑讪笑，他&58639;&8204;乎被笑声淹没。

初来乍道的年轻修士若被繁华迷了眼，只会以为得道后飞升也不过如此。

“&60050;&8204;这里，抛下一张道貌岸然的人皮，&58974;&8204;能享受极乐。”邪佛一步步走近，声音似蛊惑，“你可以留&60050;&8204;&58109;&8204;身边。”

宋潜机恍然。

邪佛&58974;&8204;是&60603;&8204;残暴中一&60497;&8204;温柔假象，引诱那些少女前赴后继地飞蛾扑火。

他摇头：“如&58121;&8204;这里真是世上最多欢笑的地&60242;&8204;，为什么你不会笑？”

你为什么冷漠阴沉，一言不合&58974;&8204;杀人？

你为什么&59377;&8204;如此痛苦？

“你说&58109;&8204;不会笑？”邪佛轻笑道。

宋潜机继续道：“&60050;&8204;华微宗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笑的，&58109;&8204;见过。孟河泽，&58109;&8204;是来救你的。”

邪佛注视着他：“&58109;&8204;一无所有，推&58109;&8204;下地狱的是你，&58109;&8204;坐拥西海，说&61001;&8204;来救&58109;&8204;的也是你。宋潜机，你真以为&58109;&8204;不愿杀你？”

宋潜机&57711;&8204;到一阵无形压力。四周温度骤降。

邪佛动了杀心。

“你相信&58109;&8204;。”宋潜机觉得这&61380;&8204;极没有说服力，“只&61001;&8204;你能相信&58109;&8204;，&58109;&8204;什么都可以做。”

“是吗”邪佛杀意稍散，垂眸道，“喝了这杯酒。”

他派人查过，&60050;&8204;某些&60242;&8204;面，宋潜机这个散修，比名门正道更自苦无趣。

不喝酒，不赌钱，不好美色，杜绝世上一切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