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二章 老帅(2 / 2)
而领头的,却是一位鬓发花白的老人。
大秦战神,邓羌!
这位老帅身披战甲,手握弯刀,身子微微有些倾斜,脚步却十分稳健。
“他怎么来了。”苻阳有些惊愕,邓羌的到来,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邓帅不是身体不好,常年羸弱,早已提不动刀枪了么。”
苻阳的谋算里,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位风烛残年的老帅。战神老病,已不复当年骁勇,这是一个常识。哪怕伐晋时邓羌不肯服老,非得跟随御驾南下,一路上陛下都不敢让老帅出战哪怕一次。
“是裴盛秦!”苻馗想到了,裴盛秦刚到长安时,正是靠着救治邓帅之功,给他爹挣了个郡公,此事天下皆知。
让苻馗和苻阳没想到的是......你把人救活也就罢了,居然还能把一个病魔缠身多年的老同志给治得生龙活虎,都能披甲上阵了?
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裴侯是天人乎?”王皮叹息道。
邓羌这位万人敌的出现,是一个巨大的变数,这个变数对苻馗苻阳显然是不利的。
苻宏一方自然是士气高涨,苻宏朝着邓羌深深作揖:“宏拜见老帅,老帅安康否?”
“太子不必多礼”邓羌朝苻宏抬手示意,随后便大步向前,挡在东宫护卫与叛军之间,正对叛军。
老帅环顾着叛军,虎视鹰扬,猛然厉声喝道:“天子脚下,岂容尔辈作祟,就不怕祸及家人吗?”
邓羌的声音不算太大,却吓得叛军直啰嗦,不少叛军甚至一时间连武器都拿不稳了。
邓羌又看着苻馗苻阳,长叹道:“何至于此!”
苻馗沉声道:“这是皇家内务,请邓帅回避。”
邓羌须发皆张,道:“老夫身为秦臣,焉能坐视尔辈谋逆!”
苻馗冷笑道:“不就是身为臣子坐视逆贼弑君么,有什么了不得的。邓帅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年轻时尚且不在意,上了年纪反倒矫情了?”
已经许多年没有人敢讽刺老帅了。
邓羌一愣,恍惚间竟面有愧色。
苻宏想到了这位越王兄的身份,不由心中一慌,竟怕邓帅真被他给策反了。当即高声道:“越王兄,莫要混淆黑白。”
随即,苻宏便背诵了《孟子》中的一段对话。
“齐宣王问曰:‘汤放桀,武王伐纣,有诸?’孟子对曰:‘于传有之。’曰:‘臣弑其君,可乎?’曰:‘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
“废帝乃桀纣之辈,残民之贼,盖一夫也!我父皇不过是诛一夫,何在弑君之说?”
邓羌终于反应过来,微微低头道:“先帝崩殂,实是作茧自缚,非群臣所能救。沧海桑田,如今早已时过境迁,越王殿下何必执迷于陈年旧怨呢?”
苻阳道:“先帝是残民之贼?那太子殿下且说说,我父又是何辜?”
苻宏沉默了。
废帝苻生之死,还可以说成是替天行道;但故清河王苻法之死,那就当真是洗无可洗了。很显然的功高震主,兔死狗烹,还能怎么狡辩?
苻宏只能说道:“清河王叔之死,实为太后之意,不由父皇,东海王兄莫非不知么?”
苻阳气急反笑,道:“如此,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当年苻法的确是被秦皇之母,苟太后下懿旨赐死的。不过就连贩夫走卒都明白,若无秦皇授意,素来清修寡欲的太后娘娘怎会无故赐死当朝亲王?
也正是清楚苻馗苻阳的家世与委屈,邓羌才并未立即动手,而是耐着性子同他们说话。若换个逆贼,以老帅的脾气,早就刀兵相见了。
“敢问老帅,父皇待您如何?”苻馗高声问道。
邓羌皱着眉头,终于还是实话实说:“先帝待臣,君恩深厚。”
邓羌早在寿光朝便被提拔为三品建节将军,他的成名之战便是寿光年间在裴氏堡生擒慕舆长卿。而后来邓羌不慎被卷入了一起谣言案中,就连国舅强平都因此案而死,先帝却怜邓羌之才,不忍诛杀,只是将他贬谪到咸阳做太守罢了。
在这一点上,邓帅与张帅是不同的。张帅是在永兴年间方才入仕大秦,只受过当今陛下的恩泽,而邓羌却是累仕几朝,既受过秦皇的恩泽,也受过废帝的恩泽。
诚然,对邓羌恩情最深的,无疑是当今陛下。但先帝待他,却也不薄。寿光三年那一夜,邓羌虽因种种原因,最终选择了袖手旁观,但这数十年来,他心中对废帝却始终有一份愧疚。邓羌可以不在乎苻阳,却不能不在乎苻馗。
“既然父皇不曾薄待邓帅,还望邓帅仍如当年那般,袖手即可。”
苻馗见邓羌没有翻脸不认账,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次起事本就凶险,已知的敌人尚且没有把握对抗,若再添一位战无不胜的老帅,便更是九死一生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