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一章甘当流星（2 / 2）

云出岫声音低沉，说得却斩钉截铁，口气中没有半点回寰的余地。</p>

关小山心里一沉，口中却不甘心地恳求道：“出岫——别这样！我到底该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才会回心转意！”</p>

云出岫似乎不屑回答，螓首微扬，向深邃的夜空望过去。只是刚刚抬起头，她神色霍然一变，瞳孔向外剧烈扩张，眸子中燃烧的火焰转眼变成了震惊疑惧。</p>

关小山感觉到异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但见夜空比刚才流星划过时还要明亮，一道桌面大的光波宛若巨大明灯端端正正悬在三四百丈的空中。这种光波他非常熟悉，不仅在大吉岭上空见过，从灵界出来时还曾经在其中穿行过。</p>

“仙神阳界！”</p>

看到光波，关小山首先想到仙神阳界以及对方的渗透行动，接着又想到自己这个机动神龙骑士的任务，最后忽然想到这里是云出岫的领地，做为领地主人，云出岫必须全力抵御对手的侵袭。想到这里，他哎哟一声蹦起来，一边飞快地掏出一支报讯用的法器“烽火狼烟”脱手施放出去，一边连声提醒：“出岫！小心——来的是仙神阳界的敌人，非常厉害。圣人殿有规定，遇敌之时任何修士必须反击，不能避战；你快跟在我身边，让我——”</p>

说到这里，声音嘎然止住，因为云出岫已经飞身而起，迎着光波冲去。关小山见状，只得腾空飞起，奋力追撵上去。</p>

“嗵嗵嗵——”</p>

三声巨响，关小山施放的烽火狼烟拖着刺眼的尾迹升到空中，连续炸响。</p>

“嗵嗵嗵——”</p>

附近的高空中又是三声巨响，壬位的值守修士也施放出一道烽火狼烟。与此同时，仙神阳界的光波中现出七个黑点，黑点刚一出来便急剧放大，转眼成了七位俊美飘逸的修士模样。</p>

七位修士都没有坐骑，其中五人肩背隆起，背负的有神兵，另两人却是空手，关小山知道，空手往往是修为高深，比较自负的缘故，这样的修士比有神兵的更难对付。赤手空拳、素服布衣的云出岫却夷然不惧，飘然飞了过去。</p>

目睹云出岫飘飞的身姿，关小山心头如被火烧，又急又恼；云出岫进入阴阳界的时间显然不长，阴阳气不够深厚，还在御使灵气飞行，这等菜鸟新手迎战七位渗透者岂不是找死？他在机动神龙骑士营听说了不少事情，知道成为一名渗透者不仅需要对所属圣人殿忠诚，还要有出类拔萃的修为。</p>

仙神阳界的修士下来的速度很快，这一会时间就到了三四十丈外，双方眼看就要隔空接触上了。</p>

关小山再不敢大意，飞身赶上云出岫，一边伸手去扯，试图将她挡在身后，一边说道：“出岫！你跟在我身边，用远程攻击拖住对手就是一件军功，勿须贴身近战。援兵一会儿就到——”</p>

“别管我——”</p>

云出岫一闪身，为了躲避关小山便斜刺向上飞去，这样一来，倒与迎头撞来的对手错过去了。</p>

关小山这下真的急了。对手实力不弱，数量不少，自己赤手空拳不说，关爱也不在身边，这等情势下全力自保尚且有问题，哪里还能容许云出岫捣乱？</p>

“斩！斩！斩……”</p>

“疾——”</p>

正在他烦恼之际，头顶之上爆喝连连，两把钢刀神兵、两把宝剑神兵和一道白光联袂袭来。其中两把钢刀从左右迂回过来，两把宝剑从前后迂回过来，攻击最犀利的白光径直取额头，将他前后左右全都笼罩住了，另外还有两名敌手蓄势以待，策应同伴之余，准备给予他最后致命一击。</p>

“特么的——”</p>

关小山狠狠诅骂，双手掐出临空诀，一道白光忽地从额前升起，迎上对手斩来的白光。脚下再一错，穿花绕树一般闪过左边劈砍过来的钢刀，向旁边避开十余丈，然后纵身上跃，向云出岫靠拢过去。他明知避战很不妥当，此时却顾不得了，相对于避战的后果，云出岫的安危显然更重要。</p>

仙神阳界的修士目的是渗透，不是缠战，关小山既然选择了避让，他们就不以为甚，没上来追击，只急急向下方荒原冲去。数十里外的空中，壬位修士的身影纷纷出现，随后急急向这边飞掠，试图围剿敌方奸细；然而局势非常不妙，在没有人阻碍纠缠的情况下，仙神阳界渗透行动非常顺利，七位修士看起来能够提前隐入荒原之中。</p>

关小山心急如焚，明知后果糟糕之极却没办法理会。因为，避过了七位修士的云出岫依旧在向上飞，目标像是悬停在空中的光波。他不敢确定是否有第二波对手从光波中冒出来，万一有第二波渗透者，被云出岫遇上就糟糕了；他更担心云出岫不知轻重，贸然闯进光波。</p>

第十组组长鲁中达曾经说过，这种光波是阴阳乾坤阵穿透空间时激发的光芒，没有任何阻碍，也没法破坏摧毁；一旦进入光波范围就等于进入了阴阳乾坤阵；阴阳乾坤阵是专门用于不同空间进出的阵法，进入之后不能中途退出，必须先从另一个空间出去，再返身回来。但是，做为主持渗透行动的一方，会有不少人在彼端护阵，一旦进入另一个空间，就等于被强敌包围环视，根本没机会退出来。所以，鲁中达告诫新进神龙骑士，追敌之时不可太过贪功，小心不要闯进光波笼罩范围。</p>

云出岫飞行速度不过，虽然中间耽搁了片刻，在她临近光波之前还是被关小山追上了，关小山担心她还会躲避，便用上穿花绕树的身法，贴上去一把抓住，急咻咻地叫道：“出岫！你干什么——快跟我下来扰敌纠缠。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闯下大祸了……”</p>

云出岫这次却没挣扎，安静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柔和了，用商量的口吻说道：“关小山，你不是想让我相信你吗？你不是想完成曾经的承诺吗？好——我给你机会！只要你能陪我进入仙神阳界。”</p>

关小山大惊，骇然叫道：“啊！进入仙神阳界！那不是送死吗？你疯啦——”</p>

云出岫双眸一黯，失意地转过头，冷冷说道：“我原就不敢对你这种自私的人抱有什么奢望。你这人心里装的、脑袋里想的都是利害，无论说的再怎么动听，都不可能像流星一样为了瞬间的辉煌燃烧自己。所以，请你放手——继续你自己的算计，不要再纠缠我。”</p>

云出岫的声音很小，冷漠淡然中带着平静；落到关小山耳中却比惊天霹雳还要震撼，他只觉得心头一空，好像魂魄被突然抽走了，茫茫然不知所措。过往的经历倏地一下全都涌上来，其中既有成天思谋如何涨薪如何升职的小白领，又有为了弄到修炼灵晶奉承诱骗赤灵心的少年郎，还有为了窃取修炼之法拿刀割面隐形改名的隐忍修士、图谋修炼心识用珍果时扮演的高人异士……</p>

当一张张虚假的脸谱，一桩桩隐秘的不能对人言表的往事从心头闪过之后。关小山不得不承认，云出岫看得很准，自己是个自私的人，自己不会为了瞬间的辉煌去做一颗流星。</p>

但是，这样是对还是错呢？</p>

关小山不知道。</p>

当小白领时，他是卑微之普通人，为了生存得更好，为了爬得更高，他必须那样做。现在呢？他已经是修士了，不再是普通人，有无数神通技能，有数千年乃至上万年的生命，还用得着算计谋划吗？还用的着像小白领一样苟且自私吗？数千年的生命难道只是普通人卑微生命的简单放大？</p>

想着想着，关小山突然对自己生出深深的厌恶之感。如果一万年都脱不了小白领的本质，自己也太没出息了。想到恼处，他手下一用力，更紧地抓住了云出岫，脱口说道：“好！出岫——我这就陪你去仙神阳界！”</p>

云出岫身子一震，倏然回首，双眸如眼花般晶莹璀璨，原本铁青的脸庞也浮出一层濛濛的光华，整个人似乎重新有了生气。</p>

“出岫，走吧——我们过去看看。”</p>

关小山微微一笑，一种从未有的快乐满足瞬间充盈了心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