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落石（2 / 2）

山崖上滑下一群黑衣人，山谷外奔来几辆车，黑衣人将人马尸首抬上车拉走，将散落的帛旗点燃.</p>

晨雾中腾起火焰，又被晨雾吞噬。</p>

零零星星的爆竹声在村镇响起。</p>

永宁五年终于过去了，新的一年来到，前几天也宣告了新年号，兴平。</p>

虽然和西凉还在对战，但捷报频传，借着新年，祈祷祝福新气象，原本各地庆贺一番，但没想到紧接着就传来了噩耗。</p>

边军主帅卫将军楚岺死了。</p>

死的很英勇，临死前与西凉王大战，击退了西凉王。</p>

但死得再勇武也没有用，人死了，不存在了，接下来可怎么办？</p>

民众恐慌不安，再次拖家带口涌向城池，年节都被忘记了。</p>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跑进了城池深山，总有人家土难离，也有人不在意。</p>

几个老者站在村头，带着几个孩童点燃篝火，往里扔竹筒听响声玩。</p>

“根本就不用惊慌。”，一个老者说，“楚将军不在了，咱们大夏难道就要败了？那可真是笑话了。”</p>

另一个老者点头：“没错，年轻人们没经过事，楚将军在边郡镇守那么多年，他难道没有思量？”</p>

“楚将军如此勇武，带出兵将自然也都厉害。”先前的老者对身边的孩童们说，“有句老话说了，将熊熊一窝，将能的话，自然也一窝都能。”</p>

其他的老者们也跟着笑，神情笃定：“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就有新的捷报传来了，就算楚将军不在了，西凉人也休想讨到便宜。”</p>

孩童们纷纷笑，将更多的竹筒扔进篝火，围着篝火蹦跳。</p>

噼里啪啦，笑声叫声，村头也有了过年的气氛。</p>

一个老者忽的看脚下：“怎么我感觉地在颤抖？”</p>

是孩子们跳闹的太厉害，还是他苍老的身体发抖了？</p>

没有老者回答他，孩童们停下了跳闹，大家都抬头看向前方，村外的大路上，不止是大路上，小路，以及田地里有大批人马出现。</p>

这些人马身穿铠甲，背负兵器，队列中旗帜如云。</p>

这是什么人？</p>

虽然这里距离边郡很远，兵马调动经过也可以理解。</p>

但这些兵马所去的方向不对啊。</p>

除了集结整队的兵马，前后左右还有斥候奔驰，几个斥候靠近村落，一个老人大着胆子问：“你们是哪里的兵啊？是要去支援边郡吗？”</p>

那斥候看他们，将身后的旗帜挥动。</p>

“我们是中山王府兵。”他说，“老伯，边郡战事危急，我们去拱卫京城，你们躲在家中不要乱走，以免危险。”</p>

说罢疾驰而去。</p>

老者和孩童们呆呆，边郡，危急？兵马都要去拱卫京城了？危急到这种地步？难道楚将军一死，西凉兵就长驱直入了？</p>

天也——</p>

不知世间悲苦的孩童们也不敢再玩闹，哇哇大哭向村中跑去“爹——娘——”</p>

见多世间悲苦的老者们也身心颤颤，顾不得给快要熄灭的篝火添柴。</p>

天也——</p>

先帝死了，楚岺也死，大夏的天终要塌了吗？</p>

谁能再顶得起大夏的天？</p>

不对，刚才那兵士说什么？</p>

是中山王府兵？</p>

对啊，先帝死了，楚岺死了，先帝还有一个兄弟，中山王。</p>

他们看着村外越来越多似乎怎么也走不完的兵马，铺天盖地宛如乌云。</p>

......</p>

......</p>

深夜的皇城，比白日更沉寂。</p>

宫里也没有庆贺新年的气氛，更别提爆竹声，原本多加了几盏华丽的宫灯，在接到楚岺的消息后，萧羽就让把那些宫灯撤下来了。</p>

齐公公进来时，萧羽正在写什么，小眉头蹙着，不时叹息一声。</p>

“这是什么功课？把我们陛下为难成这样？”齐公公笑问。</p>

萧羽道：“功课哪里能难到朕，是给楚姐姐写信呢。”抬起头，“你说该怎么劝慰楚姐姐呢？这种事怎么劝都没用的，我知道——”</p>

说到这里，孩童的声音低沉下去，眼中也弥散着阴霾。</p>

因为他也是失去过父母的人。</p>

而且失去很惨烈，齐公公心颤，这个话题他也不敢碰触，半跪下道：“陛下，那些道理楚小姐也都知道，您也不用劝她，您只要告诉她，您一直在，让她知道没有了父亲，还有你，你也是她亲人。”</p>

萧羽眼中的阴霾散去，露出笑：“对，楚姐姐还有我。”</p>

他也还有楚姐姐。</p>

只有楚姐姐了。</p>

齐公公松口气，亲手研墨，萧羽刚要提笔写信，门外脚步匆匆，有太监跑进来。</p>

“谢大人求见。”他说。</p>

萧羽和齐公公的手都一顿，不同的是萧羽很快就继续写，只道：“跟谢大人说朕休息了，明日朕再见。”</p>

齐公公便看那太监，示意他快去说，但那太监没动，结结巴巴指着外边：“谢，谢大人进来了。”</p>

齐公公一怔，看向门口，果然见谢燕芳披着斗篷手里拎着剑走进来。</p>

“谢大人。”他吓了一跳，忙道，同时站在萧羽身前，视线看着谢燕芳手里的剑，“您这是？”</p>

齐公公知道如今这皇宫，说是皇帝的家，其实是邓弈和谢燕芳的家，他们说了算，但后宫这里的禁卫是楚昭的，他们是不听从邓弈或者谢燕芳的。</p>

当然，邓弈能拿着玉玺进来。</p>

谢燕芳怎么进？拿着剑闯进来了？</p>

这——</p>

谢燕芳知道他在想什么，将剑放回身侧，道：“我不是用剑闯进来的，我是偷偷翻进来的。”</p>

翻？齐公公愕然，这，这比拿剑闯进来还吓人。</p>

禁卫都没发现。</p>

谢燕芳如此厉害——</p>

谢燕芳没有再多说，道：“齐公公，有紧急的事我要与陛下私下说，你先带人回避。”</p>

齐公公还没说话，他身后的萧羽开口了。</p>

“其他人都下去吧，谢大人是朕的家人。”萧羽说，又道，“齐公公，奉茶。”</p>

齐公公应声是，转身去一旁倒茶，殿内的其他内侍们则低头退了出去。</p>

谢燕芳看着站在桌案前的萧羽，没有再要齐公公也退出去，疾步过去：“阿羽，我接下来说的事，你不要怕。”</p>

萧羽看着他，道：“谢大人但说无妨，朕什么都不怕。”</p>

谢燕芳道：“中山王集结兵马在京城八百里外。”</p>

端着茶刚转过身的齐公公一惊，手松开，啪嗒一声，茶杯碎裂在地上。</p>

悬在头顶的石头，也终于落下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