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归2（2 / 2）

“大人不如遣一机灵敏锐之人潜至虏营，诈称乃邵珂心腹，又云贝州军心未衰，还需契丹人给他十份空白告身拉拢守军，并许他自封为永清节度使。倘若契丹人并不疑它，那么邵珂即是反贼！”韩奕侃侃而谈。</p>

他这是被逼出的法子，他更恨自己不久前射杀邵珂时，露了马脚，没想到邵珂此人因怕死竟安排了心腹暗中尾随保护。</p>

韩奕见吴峦思索，心知他被自己说动了，连忙又道：“邵珂偿若是反贼，那么平日左右往来皆是其党，大人不如将他们暂时收押，一来可以拷问这些人，或许此举便可证明我父子清白，二来亦可防止消息外泄，邵珂刚死不过两个时辰，即便是其余党亦未有机会向城外传递消息，大人以为如何？”</p>

几位幕僚围在吴峦左右小声地嘀咕着，吴峦的脸色变了几变，道：“姑且信你一次，倘若非你所言，尔父亦杀！你可敢应承？”</p>

韩奕向自己父亲投去羞愧的目光，挺起胸膛道：“敢！”</p>

吴峦命左右道：“尔等速传诸门监军、都将、军校、都头、什长来我官衙议事，就说要重新布置防守，或有突围之举，不得有误！”</p>

吴峦此举意在稳住邵珂余党，余党听说有重要军情变化，一定会亲自参加会议，好拿消息卖于契丹人，待价而沽。</p>

起初，邵珂守南门，但吴峦并未将南门的军官们拿下，也并未露出一丝怀疑，而是一直与众人商议战事至天明。</p>

大牢中，韩奕父子仍被关押其中。</p>

韩奕这次没有被吊起，这让他的双手得到解放，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甩了甩臂膀，让自己缓缓气力。</p>

“爹，孩儿这次让您做了赌注，请爹爹恕罪！”韩奕跪在父亲面前。</p>

韩熙文站在狭小的天窗下，身材修长，他长年累月地埋头于案牍之中，四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像是五十来岁，唯有一身儒袍才让他看上去才是个文人。透过狭小的天窗，银汉星辰亿万，浩瀚无垠，韩熙文叹道：</p>

“天下沦丧数十年，未见几度平安，百姓生不如死，死亦何妨。奕儿可曾想过你娘？”</p>

韩奕心中的羞愧更深了一分，良久才道：“孩儿被错认作是叛贼，此乃天大冤枉，孩儿若不杀邵珂，此时胡虏怕是早从南门攻入。孩儿并无立功求荣之心，只不想让此枭奸计得逞罢了，能拖敌一天便是一天，为了我们一家三口早日团聚，孩儿也只能行此下策。请爹爹原谅。”</p>

韩熙文甩了一下衣袖，略带怒气道：“起来吧！自从你上次纵马摔伤，这性情也大变，虽然仍是一如既往地莽撞，还算是多了些智谋与恭敬之心。”</p>

这副身子的前主人，固然是一个莽撞少年，韩奕却有苦说不出，只得道：“倘若能脱此大难，孩儿愿整日里在爹娘膝下尽孝！”</p>

“你这又错了！”韩熙文道，“生为男子，逢此乱世，要么以文称颂天下，要么以武平定乱臣贼子，岂能如此消沉？”</p>

又道：“我儿武艺不错，惟在文学方面还要深造。你族叔韩熙载，在你这年纪时就名动青州一方，成年后即举进士，博学多艺，文章风liu倜傥，一时称颂京洛，如今……”</p>

“如今族叔亦不过是流落异国，听说现在还是一个六品小官。”韩奕接口道。</p>

“重武轻文，一丘之貉！”韩熙文又动怒道，“叛国者，武夫也！乱政者，优伶也！贪鄙者，阉人也！”</p>

“爹爹教训的是！”韩奕唯唯诺诺地回道，心里很不以为然，文官叛国或者乱政、贪鄙，好像也不少。</p>

夜更深了，监牢外传来时断时续的哭泣声，然后又归于沉静。</p>

韩奕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明日的旭日：上天又给了我父母双全，难道又要让我失去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