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惊变3（2 / 2）

近臣如此循循善诱，刘承佑龙颜立时大悦，这是他自耿美人死后，最不开心也是最开心的一天。然而郭允明的一句话，让他又焦虑起来：</p>

“诸位忘了一个姓韩的！”</p>

出了曹门，过了不大的曹州地界，便是郓州天平军节度使韩奕的治下。天平军一镇作为京师的东边门户，极其重要，在郭威领禁军大部出镇邺都之后，韩奕旗下的四千余义勇军就兀显得出重要性来。更不说义勇军的精悍，慕容彦超与刘铢二人被韩奕玩弄于鼓掌之下的事情，满朝文武仍然历历在目。</p>

“依国舅之见，韩奕会为朕所用吗？”刘承佑问李业道。</p>

“这个……”李业感到头疼，“听说韩奕与郭威走得很近，征河中时，韩奕每有献策，郭威无不采纳，曾言生子当如韩子仲，郭威养子郭荣与韩奕也一直以兄弟相称。此前慕容公与刘公与韩奕交恶，听说杨邠本想削去韩奕的兵权，郭威也没少替韩奕担待。”</p>

“这么说，朕不能诏他来勤王了？”刘承佑愤怒地打断李业的话。</p>

“陛下，臣以为何惧区区一个韩奕呢？”后匡赞道，“义勇军既便能征善战，也不过四千余人。陛下可依前计诏他来勤王，他若来，便一刀杀了他，夺了他的兵马。他若不来，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p>

“卿有何妙策？”</p>

“陛下忘了刘铢是怎么离镇的了吗？”后匡赞阴森地笑道。</p>

“卿之意，是遣死士去郓州，将韩奕杀了？”刘承佑不禁被后匡赞的奇思妙想给弄晕了，连连摇头道，“不妥、不妥。万一事败，朕不啻为亲树一敌！”</p>

后匡赞急道：“陛下，事已至此，当尽早为定计，否则晚矣！”</p>

刘承佑惶急：“再商议商议，定要周全！”</p>

“请陛下三思！”宠臣们纷纷请命道。</p>

宠臣们的请命，令刘承佑在这一刻已经热血沸腾起来，他起身道：“今日之事便如此，尔等随朕去进太后。”</p>

李太后安居在深宫之中，安享天年，虽然还未到数九天气，怀中抱着暖壶，仍觉得这个冬天无比寒冷。</p>

她已经老迈，每当她回想起自己少年时代，就觉得世事不可思议。先帝刘知远并非是明媒正娶她的，而是用抢，这一抢就抢出个皇后来。然后皇后就变成了太后。</p>

作为一个女人，虽然不完美，但李太后已经感到自己足够幸运了。但作为一个母亲，她也是不幸的，长子虽可堪继承大统，但却不幸早逝，幼子又常年卧病在床，至于如今做了皇帝的次子刘承佑，既患有癫病，又少不更事，大臣们私下里常非议他无人君之风。</p>

今日皇帝又病了，李太后想到此处，便觉有些难过。她正要遣太医去给陛下看病，听到宫人急匆匆地来禀报说陛下来了。</p>

刘承佑刚跟宠臣们商量好了一件天大的事，因为心中急迫，这双腿便健步如飞起来，看上去一改往日给人的柔弱之态。</p>

他一进了殿，不待施礼，便喝令太监与宫人们离开，然后，迫不及待地将密事告诉李太后。</p>

李太后还未听完，便腾地站了起来，睁大了双眼，无比震惊：“此等大事，焉能草率？皇儿应当跟宰相们详议。”</p>

“姐姐说的是苏逢吉、苏禹珪吗？”李业在旁劝道，“先帝在世时，常说朝廷大事不能跟书生辈定议。书生懦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p>

“先帝虽有此言，但尔等敢保证万无一失吗？”李太后质问道，“我皇儿没有历练，你们也在旁怂恿，万一事败，你们丧命事小，万万不可害了我皇儿！”</p>

刘承佑听母后将自己说的不堪，不禁怒道：“母后太小看朕了。闺门之内，焉知国家大事！”</p>

言毕，刘承佑拂袖而出。望着皇帝愤怒而去的背影，李太后颓丧地跌坐而下，她有一肚子的反对意见却得不到宣泄，这让她再一次感到这个冬天的寒冷。</p>

……</p>

夜幕降临之时，内客省使阎晋卿一个人走在大街上。</p>

大梁城内已经是万家灯火，经过几年的粗安，大梁城已经恢复了不少元气。阎晋卿回想起四年前他随先帝刘知远入城时大梁城内残破、混乱的情景，他真切地意识到安定才是最大的财富。</p>

今日国舅李业亲自来找他，态度极其恭敬，这令阎晋卿感到十分惊讶，直到李业告诉自己一个天大的秘密。</p>

杨邠、史弘肇与王章，三位重臣就是那么好杀的吗？阎晋卿虽然恼怒杨邠、史弘肇不给自己升官，但从未想过要如此解决私怨。</p>

在震惊之余，阎晋卿浑浑噩噩地走在大街上，恍惚之中他停下了脚步，他发现自己竟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史弘肇的府第前。</p>

进与不进，是一个难解的问题。进一步未必万丈深渊，退一步未必海阔天空，他心乱如麻。</p>

阎晋卿在史府门前足足站了一个时辰，扯断了无数根头发，这才咬牙下定决心，叩门求见史弘肇。</p>

“史公今日不见客！”史府的家丁回报说。</p>

“你是否告诉了史公，就说内客省使有十万火急之事，要亲自向史公禀报！”阎晋卿急道。</p>

“知道你是阎大人！”那家丁站在台阶上，趾高气扬地鄙夷道，“这里却是史府，史公说不见就不见，就是杨相公来了，也得礼让三分。阎大人如果真有要事，明日可去侍卫司候着！”</p>

“呯！”史府的大门被重重地关上。</p>

“嘿嘿！”</p>

望着冷漠的史府大门，阎晋卿发出冷笑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府门内的主人。</p>

这一夜，阎晋卿一夜不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