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惊变5（2 / 2）

来将正是刘铢，他远远地就瞧见护城河对岸的熟悉的身影，待靠近了，见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韩奕。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更何况韩奕胆敢轻身犯险，要是抓住了他，不仅前耻可雪，还是一件天大的功劳。</p>

“逆贼正是天平军节度使韩奕，尔等若是抓住他，无论死活，立刻便得封赏，奇货可居，更待何时？”刘铢对着左右高声激励。</p>

城门下的军士越聚越多，其中当然不乏神箭手。韩、徐二人无奈后退，不忘回头怒射。</p>

箭无虚发，追兵为之夺气！</p>

韩、徐二人追上了前头的部下，再回首望去，见刘铢也追了上来。马车行得较慢，韩奕忧虑自己在天黑之前会被赶上，要是被重兵包围，他就是再生十副胆，再有十倍的人手，也无济于事。</p>

“军上，大敌衔尾，岂能让军上断后？我等愿誓死拒敌，请军上火速离开！”部下有人急呼道。</p>

韩奕循声望去，见是自己这次从牙军挑选出来的一位名叫吕福的中年汉子。此人在家排行第三，自从开运末年杨齐溃败以来，吕福就是追随韩奕的老资格部下，自光复毫州之后，便一直充任韩奕的掌旗官，人称“拼命吕三”，而在他之前的掌旗官，全都阵亡了。</p>

“军上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人在旗在，旗倒人亡！今日属下并未掌旗，手中却有一只铁槊，愿为军上断后！”吕福隔着数人喊道。</p>

“愿为军上断后！”部下们纷纷请命。</p>

“壮哉！”韩奕自豪地说道，“此时此地，唯有英雄留其名。尔等可留下十人和我与敌周旋，其余务必护得郭氏妇孺周全！”</p>

除了御车者，部下们都停出来，谁也不肯先走。</p>

敌军却已只有一箭之遥。</p>

吕福不待韩奕命令，挺着一支大槊回马拒敌，其他人也各执刃，杀了个回马枪。韩奕与徐世禄在前，吕福等人在侧，长枪大槊左挑右击，气壮山河，当者披靡。他们的豪勇将追兵吓退百步之遥。</p>

韩奕见好就收，连忙回身追赶马车。敌军稍作调整，又鼓足勇气重新紧追不舍，生死关头，韩奕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险些摔下马去。</p>

“军上，您中箭了！”徐世禄惊呼起来。</p>

韩奕大怒，掉转马头，上半身伏在马背上，单手持枪，往前怒奔。</p>

追兵见他后背上露着一大截箭杆与箭羽，却仍然忘我却杀了个回马枪，追兵们惊骇万分，转眼间，韩奕已经杀到，一双凌厉的双眼紧盯着一位射手。</p>

那射手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个大错，他已经挑起了隐藏在韩奕内心中的野性与狂妄、嗜血。</p>

挡在韩奕的面前的军士被韩奕挑飞了起来，砸倒了一大片，战马飞速地交错之间，韩奕已经闪电般地击出七八次。</p>

“不，别杀我！”那射手眼睁睁地看着韩奕击翻挡在自己身前的袍泽，如一只疯狂的猛虎，杀到了自己面前。</p>

他感觉自己的手脚似乎被捆绑起来，不能移动半寸，然后他看着锋利的枪锋，刺破自己的身上的皮甲，他甚至能听到枪尖刺入自己胸口，并且击碎胸骨的声响。他忘记了疼痛，感觉自己飞了起来，看到自己的袍泽惊恐地向四周散去……</p>

烽烟滚滚少将军，笑看何人不丈夫！</p>

韩奕未来得及拔出背上的箭矢，再一次回到本军中。突然奔在后面的一辆马车辘轳不堪重负，将整辆车掀翻在道边。张氏和郭氏的几位稚子也被车辆抛了出来，凶猛的敌军再一次追了上来，并且分出了数股力量包抄过来，韩奕眼睁睁地看着张氏与诸子沦入敌手。</p>

追兵越来越多，韩奕心中更加沉重，前方也出现了堵截人马，只能凭借血肉之躯杀出一条血路。身边的部下，也越来越少。</p>

“将军！”郭荣之妻刘氏掀开车帘，露出她红肿悲愤的双眼。</p>

“夫人有何吩咐！”韩奕问道。</p>

“将军对我郭氏恩情，义比天齐。将军不如留下我等妇孺……”</p>

“不，韩某只求问心无愧。”韩奕打断了刘氏的话，“夫人稍后，看我如何射杀鼠辈！”</p>

说毕，韩奕再一次回射出一箭，无人能挡这愤怒一箭。再摸腰侧箭壶，已经空空如也！</p>

“他已经没有箭了，快抓住他，升官发财就在眼前！”刘铢欣喜若狂，向着部下们呐喊。</p>

“杀啊、杀啊”敌军纷纷壮着胆子靠近。</p>

韩奕伸手往背后一抹，那支插在自己后背上箭矢，带着他自己的血肉，已经握在了手中，浑然不觉背上流血的伤口。</p>

“我有箭在此，鼠辈谁敢一试锋芒？”韩奕临危不惧，对着敌军嘲弄似地喊道。</p>

韩奕的头盔早已经丢失，他的头发在风中散乱着，笑看千军万马，引弓如满月，箭矢所指的方向，敌军纷纷勒马不前，相顾失色。</p>

黑色的箭矢，带着韩奕身上的血肉，破空而出，奔如闪电。</p>

刘铢被这挟怒而发的一箭的射程给惊住了，慌乱之中躲闪不及，摔下马去，弄得灰头灰脸。</p>

“哈哈！”韩奕隔着数十步远，放肆地大笑。</p>

敌军的士气为他所夺，靠得近的箭手甚至忘了还击。</p>

“不杀此人，誓不为人！”刘铢受此大辱，跳上了战马，亲率着牙军，奋起直追。</p>

身边的人只剩下不过七人，就是武艺超绝的徐世禄也身受数处创伤，韩奕的心往下急沉。</p>

刘氏绝望了，她抱起郭荣的长子宜哥，奋力地抛向与车并行的韩奕。奔驰之中，韩奕只好接住。</p>

“夫人意欲何为？”韩奕惊问道。</p>

“天命如此，将军恩义，义薄云天，岂能因此而命丧贼手？愿将军带着此子逃去，留下有用之身，贱妾纵是身死，亦有何憾？”</p>

怀中的郭宜哥嚎啕大哭，韩奕将他紧搂在怀中，再看刘氏时，她的胸口上已经插着一把短刃，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p>

韩奕虎目欲裂，而数十骑已经追了上来，他的背上又中了一箭，这一箭几乎让他痛不欲生，伤口扯动着双肩无法挥枪。</p>

徐世禄暴喝一声，右臂猛得一掷，将手中的铁枪抛了出去，那铁枪飞出了十来步远，准确地将一个偷袭韩奕的敌军，刺了个透心凉。</p>

“军上，事已至此，不可恋战！”徐世禄呼道。</p>

徐世禄、吕福，和另两位浑身是血的部下，护着韩奕，拼命地冲杀，硬是从即将完成的包围圈中跳了出去。</p>

夜色终于降临，望着茫茫夜色，刘铢不得不扼腕长叹：</p>

“当今堪称英雄者，唯有青州韩子仲！”</p>

摆脱了追兵，韩奕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重重地摔下了战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