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关山6（2 / 2）

弩箭刺破了战场上短暂的宁静，发泄着周军的怒火，将守军压得不敢抬头。</p>

“敌军攻上来了！”守军呐喊着，纷纷反击着，将准备多时的石头、擂木和热油，齐齐往下倾泻。第一波周军努力地向上攀附，被搂头扑倒在地，鲜血散在了城下。</p>

韩奕冷漠地看着城墙下忘我的厮杀，甚至拒绝听取部下回报汉军主力向襄垣急进的消息。</p>

“既然李瑰想与我决战，何必选择在野外与敌决战。十则围之，襄垣城虽小，但可为我所用！”</p>

部下感受到主帅不可动摇的意志，爆发出更加惊人的呐喊声，从四面八方同时发起进攻。各式攻具蚁附城墙，远程弩石全力开火，收割着生命。</p>

襄垣城太小，守军太弱，他们抵挡不住义勇军的猛烈攻击，对手的呐喊让他们恐惧，让他们肝胆俱裂。</p>

</p>

面对两千老弱弱的守军，义勇军不费吹灰之力，破门而入，“韩”字帅旗插上了城头。城内仅有数十百姓，他们呆呆地看着“王师”到来，投来的不是喜悦之情，而是惋惜之情。</p>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p>

当义勇军刚刚入了襄垣城，李瑰亲率汉军主力尾随而至，将义勇军当作了瓮中之鳖。</p>

汉军重兵围城，却围而不攻，而是忙着修筑工事，看上去想让义勇军饥渴而死。义勇军将士难免有些忐忑，当得知城中粮食不足，加上饮水极缺，纷纷请求出城与敌决战。</p>

“至此，我军已有了五分胜算。若能在这襄垣城守上三日，便有了八分胜算。”韩奕的回答让部下们面面相觑，“敌军看似将我军围困，在我看来，我却是将敌主力拖住。李瑰若是拼命攻城，与我决战，反而让我不得不奉陪到底。”</p>

“可我军匆促，不及备齐粮草，恐怕不能支撑太久。”朱贵说道。</p>

“所以我说眼下只有五分胜算。我军要吃粮，敌军更要吃粮。”韩奕道。</p>

冯奂章若有所悟：“难道军上故意让敌围困，另遣奇兵烧了敌军虒亭老巢吗？”</p>

“哈，看来我瞒不过冯兄。尔等莫要忘了，向训还留在鹿台山大营！”韩奕胸有成竹地说道，“镇北军虽是新军，但足以摧毁敌军空虚的老巢。”</p>

“若是敌军也料到了这一着呢？我要是敌帅，必会留一部分人马在太平驿，挡住向训的镇北军进兵之路，向将军要是一着不慎，或许反被敌军趁机夺了鹿台山大营。”蔡小五反问道，“军上总想着以小博大，以最轻微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战果。但依属下看，吾辈戎马之辈，首先考虑的是总有陷入重重包围的危险，宁愿相信战局总对己方不利，小心再小心，方能保全自己消灭敌人。毕竟这沙场争斗是容不得侥幸，不要将获胜的希望寄托在敌帅犯错上。”</p>

众人刚萌生起来的必胜信心，瞬间被蔡小五的质疑所淹没。</p>

韩奕不以为意，笑道：“小五如今让我刮目相看了。诸位认为李瑰敢分兵攻我鹿台山大营吗？”</p>

“鹿台山机关重重，虽然我军精锐均在此地，但敌军想捡便宜，没有五千人想都别想！可要是那样，这襄垣城的敌军力量就弱了三成。”朱贵答道。</p>

“正是如此。李瑰要是敢分出五千人去攻我鹿台山大营，我就敢堂堂正正出城与他余下的万人决战，并战而胜之！”韩奕斩钉截铁地说道，“倘若不然，尔等再与我并肩作战，与敌决一雌雄！”</p>

“是！”</p>

正如蔡小五所料，李瑰没有那么愚蠢，他命部下驻防太平驿，牢牢地守在交通要道上，防止鹿台山大营内的周军偷袭他的老巢。如果李瑰那么容易犯错，他就不可能做上如今的高位，更不可能与韩奕相持至今。</p>

一天两夜，双方无战事。</p>

韩奕始终没有看到向训从鹿台山最高处升起烟火信号，如果仅凭血肉之躯与敌主力决战，分出个高下，那只是他的最后一项选择，这当然就意味着他要为此付出极大的代价。韩奕之所以被人称为智将，正是在于他并不逞匹夫之勇，与敌作战，最想要得到的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万一要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那就贻笑大方了。</p>

军心可用，这是韩奕最引以为傲的。韩相公与我们同在，这是部下们保持斗志的唯一原因。</p>

襄垣城不大，步行半个时辰之内可以绕城走上好几圈。既便是未到三伏天，白天城内酷热难当，像一个巨大的蒸笼，人人身上都散发着臭气。只有在夜里，暑气才渐渐散去，让人暂时得到一丝清凉。</p>

夏天的蚊蝇最让人烦恼，从设在县衙的帅帐走到城头的不远的路程，韩奕亲手拍死了好几只蚊子。</p>

韩奕听到守城将士肚子发出饥饿的声音，这让他忧虑。部下们信任他，所以愿意跟着他赴汤蹈火，即便是韩奕看似聪明反被聪明误，陷入重围，部下们也没有怨言。一将功城万骨枯，韩奕想的却是以小搏大，让自己的部下尽可能多地活下来。</p>

他命吕福牵来了自己心爱的坐骑，那是皇帝郭威亲赐的一匹回鹘良马。吕福犹豫了一下，命牙军从四面将战马抱住，然后拔出了自己的佩刀。</p>

战马意识到危险就在眼前，努力地扬着马首，但那雪亮的钢刀，毫不留情地刺了过去。随着钢刀的抽出，马血迅速地迸发而出，空气中飘散着腥味。这匹高大的回鹘马奋力地挣扎着，终究不支地轰然倒在地上。</p>

韩奕面不改色地饮了一碗马血，他想起了当年初入军伍时，也曾饮过。</p>

“诸位兄弟，可曾记得今日之景，似曾相识？”韩奕回首问自己的结义弟兄们。</p>

“永世不忘！”呼延弘义眼眶有些湿润。</p>

“马血可以解渴，马肉可以饱腹。诸位不妨吃饱喝足，等着与敌决战吧！”韩奕发出了战斗的号角。</p>

“与敌决战！”</p>

“决战、决战！”</p>

襄垣城被义勇军的吼声包围着，就连城外好暇以待的汉军也从睡梦中惊醒。李瑰莫名惊诧，旋即勃然大怒：</p>

“韩奕小儿目中无人，我不去攻他，他反倒自不量力。来人，传我军令，立即攻城！”</p>

一场大战，立即爆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