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解甲3（2 / 2）

众人撇下王峻一人，都一哄而散，努力控制各自的兵马，不少人甚至还心存看热闹的心理，唯有药元福不肯移动一步。</p>

“药老将军，为何不出去，帮助安抚诸军？”韩奕问道。</p>

药元福沉得住气：“药某只是担心韩帅激愤之下，会做下令将来追悔莫及的错事。我观韩帅言行，一向稳健，又不乏锋芒，今日你未免太过了。王相公是国之重臣，你岂能如杀康延沼一样害了他？”</p>

“药将军是长者，在你面前我不必隐瞒。自韩某入了行伍，曾有不同的人劝我在革命易姓之际，小心驶得万年船，要我多结交朋友，少树立敌手。我也未曾做过一件出格的事，今日之势完全出我意料。大丈夫一言既行驷马难追，人活着全凭一口气，不过你放心，我也不会伤王相人一根毫毛！”</p>

“那此事将如何了结？”药元福追问道。</p>

“哼，他在等消息传到京师呢，等陛下答复呢！”回答的却是王峻。</p>

“相公果然知我！”韩奕冷笑道。</p>

“彼此、彼此！”王峻这时反而冷静了下来，他自顾自地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喝下，“不知陛下会派谁来？我敢打赌，陛下一定会派范质与魏仁浦来。”</p>

“那我们拭目以待。”韩奕道。</p>

药元福见这二位当事人情绪缓和，想了想便疾步出府，见府外诸军云集，城中人心惶惶，王万敢、史彦超及陈思让等人都聚在一起议论纷纷。</p>

“药老将军，这下如何是好？”史彦超急道。</p>

药元福瞅了瞅不远处仍然不动如山的义勇军，道：“诸位不必自乱阵脚，眼下最紧要的是安抚住各自的兵马，只要尔等保持中立，自然不会出乱子。另外诸位将军马上各自上表朝廷，阐明其中经过，不必隐晦，有一说一，让陛下守夺吧。”</p>

王彦超也道：“我意也是如此。他们二人都是本朝属一属二的重臣，我们不必掺上一脚，否则便是引火烧身，乱上添乱，这种事也只有陛下才可以定夺的。”</p>

“有理、有理！”</p>

众人附和，立刻都散去。</p>

王峻事实上被韩奕软禁了。</p>

五天，仅仅在王峻被韩奕软禁起来的第五天，皇帝郭威的旨意便通过急脚传递，抵达了晋州城。</p>

出人意料，郭威并没有明确表示自己的意思，他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宣布西北行营解散，免去了王峻与韩奕正副都部署的职位，也就剥夺了他们二人对侍卫亲军的统帅权。</p>

第七天，郭威第二道命令又传来。</p>

值此大胜，朕心鼓舞，举国欢腾！</p>

郭威在诏令中，大肆奖赏将士。所有参战将士，只要来了，均有奖赏，其中除晋州王万敢等，义勇、镇北与铁骑三支人马所受奖赏犹厚。战死的李武获赐谥号“忠武”，他那还在襁褓中的幼子李破虏也补了个荫职，在这一点上，郭威绝不会含糊。</p>

高怀德、赵弘殷、韩通及义勇军诸将也都加官进爵。特别的是，呼延弘义与向训二人加秩三级，并且分别兼任武德、保宁节度使——这两个藩镇在蜀国境内，并不在大周的控制范围，按惯例，这只是遥领，以表明自己的身份级别。</p>

第十天的时候，又传来郭威的第三道敕令。闲云野鹤的太师冯道与朝中重臣范质二人将代表皇帝与朝廷，赶赴晋州军前犒赏三军。所谓犒赏，当然只是托辞，尤其在这寒冬腊月里千里迢迢地派冯道来。</p>

郭威自始至终，只字未提王峻与韩奕二人的功劳，他似乎忘了世上还有这么两个人，甚至刻意忘掉晋州僵局的事实。</p>

然而身在晋州的药元福等人却从不同途径知道，当韩奕“兵谏”的消息传到京师时，朝廷立刻乱了一锅粥，甚至一度传出韩奕已经造反并且王峻被杀，晋州诸路兵马火并的谣言。</p>

但人人都可以体会得到，郭威此时的心情，绝不能简单以震怒来形容，这十来天的光景，可以说王峻与韩奕二人将郭威从大败辽汉联兵的狂喜云端扔到了震怒深渊，这让郭威怎能接受得了。</p>

汴梁皇宫中，郭威愁眉苦脸。</p>

但这并不代表郭威优柔寡断，他是一个很有主见之人，随着年纪渐长，内心愈发深沉。所以，他先是奖赏在外将士，安抚人心，等事态明朗再寻找解决之道。</p>

郭威深切的知道，自己的两个最为倚重最为贴心的大臣，一向面和心不和。郭威起初听到晋州“兵变”的消息，他拒绝相信这是事实，而当晋州方面传来的奏折，如雪花片一般飞到了他的御案前，他震惊、狂怒，然后是最深切的失望。</p>

冷静下来后，郭威奇怪地发现，朝中居然只有为数不多的人为韩奕开脱，能够在自己面前说上话的只有李毂和魏仁浦二位重臣。相反的，有许多朝臣包括诸道节度、防御、刺史联名上表要求严惩韩奕。</p>

韩奕真的敢造反吗？郭威打死也不信，但他相信韩奕心中有怨气，因为他能从韩奕为数不多的军报中，一日九战，这是何等的赤胆忠心，他也觉察得到韩奕这是在逼迫自己表态——这恰恰是郭威不能接受的表达方式。</p>

同一天夜里，宰相范质赴冯道府上请益。</p>

“这次就全靠太师了！”范质无奈地说道。</p>

自称为长乐公的冯道，早就收到了皇帝的诏命，心道郭雀儿还真会给自己找差事。</p>

“此事有些难办啊，老夫族中晚辈也在义勇军中任职，老夫应当置身事外。烦劳范相公跟陛下说清楚。”冯道仍然一如既往地推脱。</p>

“我的太师公。”范质哭丧着脸，哀求道，“此事非同小可，朝野之中，非太师不能化解。再说陛下已经颁布旨意，世人皆知，难道你想当着百官的面驳回陛下的旨意吗？”</p>

冯道仍然百般推辞，直到范质差点跪倒在地，只得道：</p>

“如果陛下答应，让老夫全权处理此事，无论我如何处置，陛下全都应承，事先还得白纸黑字地给老夫一道手谕，我包晋州无事！”</p>

“手谕？只要晋州之事能稳妥了结，就是一千道手谕，陛下也会答应你。”范质奇道。</p>

冯道双手一摊，笑道：“没法子，老夫当了一辈子和事佬，就怕遇到翻脸比翻书还要快的人。你要知道，我是去跟杀人盈野的武夫们攀交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