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阑珊1(2 / 2)
“就是因为这个?”韩奕大失所望。</p>
“嗯,就是因为这个。”韩成机警地瞅了瞅屋外,小声地说道,“依我看,家父书读的太多了,心思越活越小,太迂!他当初要是留在中原,说不定早就位列公卿了,哪像如今这般背地里吁声叹气,怪造化弄人。不过,他又说,你难得来这金陵一趟,让我小心伺候着,哪里好玩,就陪你去哪,一切开销全包了,这事可真新鲜!平日里,父亲大人可没这样对我。”</p>
韩奕掩饰不住失望之情。但他很理解叔父的处境,要说韩熙载的才学,当然是没说的。话说当朝第一元老青阳公宋齐丘,随着权势益大,便有了爱给人撰碑文的好习惯,他还曾经给自己写了一篇碑文后,派人找到了对头之一韩熙载,让精于隶书的韩熙载给自己抄一遍,然而韩熙载却捏着鼻子说:</p>
“此文臭不可闻!”</p>
由此可见,韩熙载的性格有些孤傲,跟宋齐丘更不是一路人。六年前,枢密使陈觉擅自调发汀、建、抚、信等州军队进攻福州,李璟惟恐有失,命王崇文、魏岑、冯延鲁等率军共同攻取福州。诸辈志大才疏,吟风弄月尚可,奈何要领军打仗,又爱争功,加上吴越钱氏兵马的增援,唐军一度大败,损失惨重。李璟大怒,下旨诛杀陈、冯诸辈,因为宋齐丘与冯延己等从中周旋,竟然免死。</p>
韩熙载看不过去,与徐铉等上表纠弹宋、冯二人与陈觉、魏岑等结为朋党,祸乱国事,并请求诛杀陈觉、冯延鲁等人,以正国法。</p>
胳膊扭不过大腿,结果是,韩熙载被贬到了和州任司士参军。直到去年,韩熙载才重回金陵担任虞部员外郎,等于又回到了十年前任职的起点。但他毕竟是李璟为太子时的东宫旧人,今年升为虞部郎中、史馆编修的韩熙载得到了赐绯的待遇,而年轻时的好友李毂已经在汴梁做了宰相。</p>
大概也就是这点的恩赐,韩熙载仍然做他的金陵忠臣,并特意与来自汴梁的使者韩奕撇清干系,或许更多的是文人的那点清高与坚持。</p>
“叔父大人难道就这么绝情,不肯相认吗?”韩奕仍不甘心。</p>
“那也未必?等到九州混一之时,自然会相见。”韩成撇了撇嘴,双手一摊,不以为然,“这是家父说的。与我无关!”</p>
九州混一,在韩熙载的眼里,自然是以南统北,以江南伐中原,直到天下一统。</p>
“吴若用我为宰相,我必将长驱以定中原”。这也是二十六年前,韩熙载南奔时,在淮河北岸对好友李毂发下的誓言。</p>
“请转告叔父大人,他的告诫,晚辈已经铭记在心,定不会有负于他。”韩奕慨然答道。</p>
韩成虽然不学无术,但他明白韩奕话中的意思,嘿嘿一笑,没心没肺地说道:“这是你们朝廷命官之间的事,我只负责做个好伴当。那么,今日贤弟你想去哪?我保证让你宾至如归。”</p>
“凤凰台上凤凰游,就先去凤凰台一游吧?”韩奕想了想道。</p>
“主随客便!”韩成笑道。</p>
二人走出屋,正见扈蒙急匆匆地过来,手中拿着一张请柬。韩奕问道:</p>
“扈兄,是谁送来的请柬?”</p>
“侯爷,方才是南朝的青阳公遣人送来的请柬,上面说他今晚设宴,为南昌王接风。听闻北朝使者光临金陵,特意请你我今晚去他府上宴饮。”扈蒙答道。他见韩成在场,特意将韩奕拉到一边,小声嘀咕道:</p>
“宋齐丘乃是南朝元老,南朝将相大多不是他的旧属,就是出自他的门下,权势滔天,不可等闲视之。”</p>
“只是他为何特意请我赴宴?”韩奕疑道,旋即又摇头道,“或许是我多想了。”</p>
“在下以为,这也不过是他的待客之礼罢了。今夜想必他府上定是群僚毕集,侯爷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一观南朝官场百态,机会难得啊!”扈蒙建议道。</p>
“扈兄之言,正合我意。”韩奕指了指不远处不耐烦的韩成,对扈蒙说道,“今日我要与我堂兄出城游赏,就有劳扈兄替我做些准备。那宋某人也是文士出身,他如今位高权重,寻常的黄白之物,他也看不上,也太俗气。好在我受命南来时,从范相公那里临时讨要了些字画,本来就是准备用来送人的,有备无患,你就挑两件连同回帖提前送到宋某人府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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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侯爷尽管去吧。”扈蒙点头答应道。</p>
韩奕又交待了些琐事,留下曹十三给扈蒙跑腿,这才带着郑宝等人随同韩成出门。</p>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p>
虽然正午的阳光仍然热烈,但凤凰台上游人仍然如织,更有一班文人墨客们带着家仆,坐在凉荫下一边品着茗茶,一边吟诗唱和,逍遥快哉,令人称羡。</p>
凭高远眺,不见凤凰,三山如在云外,唯见秦淮河被一座鹭州分成两条支流,西入大江。群山拱卫之中,金陵城傲然峙立大江之南,向世人夸耀着它今日的富足与安逸。</p>
这座凤凰台,因李太白而闻名于世。六朝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当李太白登临此台时,只会有身在金陵心在长安的怅惘与忧愁。</p>
韩奕没有李太白那般感怀伤世与触景生愁,相反地,他满怀期望地俯瞰金陵城,就如同在看着一位向他展露着无穷诱惑的美人儿。他的满腔抱负,都化作一只美丽的凤凰,展翅翱翔。</p>
想到此处,韩奕对今晚的宴饮有些期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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