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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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在似乎压低了的铅灰色天空下,汹涌的海面呼啸着,时而激起澎湃的浪如幕帘掩去了幕后的浑然天水。弥殇赤脚踩在沙滩上,神情淡漠地看着心爱的渔船被巨浪卷走。他的金瞳中有淡淡的微光,眼底翻腾的黑影也无法将它覆没。

水滴不断洒落到他的全身,衣服湿润紧贴着肌肤,脸颊上有颗颗细小的透明珠。他有些怀疑从天空斜斜飘下的是不是雨,因为口中还残留着一种苦涩的咸味。

从不远处经过的巡逻兵每来回一次都会有意无意地看他一眼。弥殇已经在那里伫立了一个上午,他在属下心中是个温柔的主子,因此这个巡逻兵才下决心过去劝劝他——尽管他命令不准任何人打扰。

可是正当他脱离巡逻路线,几个带刀士兵从他身边匆匆跑过。他停下了脚,有些好奇地往士兵聚集的方向望去。

似乎有身份不明的可疑人出现。他看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被士兵反手扣了起来。也许是躲在城里的普通百姓吧,他想。自从他们的军队占领了这个边境城市,就几乎把这里的市民全部抓获了。

“等一下,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我是来找人的!”女子反抗道。

“你来这里找谁啊?先带下去!”

“弥殇!我要找弥殇!”

“啊?”发话的士兵露出讶异,然后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真搞笑!竟然想见我们弥殇大人!”

这次轮到女子惊讶了。她脸上的表情停滞了一下,不敢相信地喃喃道:“弥殇……他怎么……”

士兵们押着她朝巡逻兵这边走过来。他看着女子素雅的面容,她就像听到了噩耗般双眼发直。等到他们经过自己后,他才放下满心疑惑转身。离开主道下几十步台阶便是沙地,但是,他刚迈出步子,海边的身影已不在视野内。

“放开她。”

弥殇突然挡在了士兵前。

他凝视着女子,能够轻易看透的眸子含着几分不常见的神韵。

“弥殇大人,这个女人很可疑啊。”领头的士兵道。

他斜眼淡淡扫过士兵的脸,同样的话向来不愿说第二次。

士兵心中一寒,立刻知趣地放开了女子。

“来我小屋里坐坐吧,希琪。”

他微微一笑。

2

弥殇依旧住在临海的那幢木屋。即使身份从木莲水城的渔民变为了雪梅军副帅,一些事他却不愿去改变它。曾经习惯的事物,才能让他记得自己本来的面目。

他的房里一切陈设都如从前,只是,希琪发现正对着大门的那扇窗外,此刻不再挂着蓑衣。屋子角落的鱼缸没有了她从未见过的鱼,常常杂乱堆放的渔具也消失了。还有浓浓的鱼腥,已被海风带来的气味取代。

希琪坐在好拜访这里时坐过的椅子上,怀念地道:“上次见到你,是一年多年前的秋天吧。”

那个深秋,也是她追随好去了罗兰国的时候。在罗兰国认识了涟岱,做了医师,第二年冬经历了战争,接着在春季登上王后之位。短短的一年,却拥有无数回忆。

“是啊,你没怎么变呢。”弥殇背对着她,提起墙柜上的茶壶,向瓷杯中缓缓倒入冰凉的液体。

希琪沉默了一会儿,接过弥殇递来的茶杯,看待他的眼神变得陌生。

“我变了。我成为了罗兰王后。而你,也变了。”

弥殇没有逃避希琪质疑的目光,表情依旧淡然。“世事难料呢。”

“认识你这么多年,今天才知道你是雪梅国的奸细。”她平生第一次说出了讽刺的话,“真是厉害,完全看不出来呢。”

他低下眼,看着杯子里的茶水映出了自己眸中难以察觉的黯然。

“谢谢。”

“?”

“谢谢你冒这么大的危险来见我。”

希琪不语。她被夜羽拒绝了一起来木莲的请求,所以才独自偷偷溜出王宫的。而选择这条路线回国,是想或许能见到弥殇。不过刚才士兵抓住她时,她就对自己莽撞的行为感到后悔了。在处于战乱的地方,只身一人的危险太大了。

“我不该来这里。”她说着放下茶杯,徐徐起身。

她懊恼自己怎么总是做些不经过深思熟虑的事。当年去罗兰国是这样,如今回国也是。

“我这就返回罗兰,说再见吧。”

“希琪。”

弥殇抬头看着走到门边的希琪,眼中有种挣扎。

“我们还是朋友吗?”

“是,”她拉开门,“那个单纯的渔夫永远是我的朋友。”

“对不起。”

他的下一句话,让希琪停下了跨出门的动作。

她不知道,正是因为她不经过仔细考虑的选择,让事情偏离原本设定好的轨道。

3

好抱着墓叶卿,走向一座与周围低矮房屋格格不入的住宅。这座三层住宅仿造了宫廷建筑,是多年前军部为了迎接上任帝王来这里阅兵而建造的。不过它远远不及宫中的奢华,仅是外形与之酷似。

踏入正厅,一具木棺赫然出现在眼前。好无心观察宅内的布局摆设,一步步靠近木棺,感觉怀中的人变得更沉。

刚才他将墓叶卿送到医疗部清理过了伤,换上了一件干净的长袍。这样做虽意义不大,但至少能让帝王的遗体显得整洁。好看了看墓叶卿的面庞,他的眉微锁着,嘴唇没有闭紧,仿佛在噩梦中受尽煎熬。这是不是很讽刺呢?墓叶卿昨夜住进这里,今日归来的就只剩了躯壳。

好停在木棺前,俯身将墓叶卿放入棺中。他像摆弄着一个木偶那般,让墓叶卿身体躺平,双手叠放在腹部。小心翼翼地做完这些,好从袖里拿出一张无字符纸。他走到正厅一侧的桌旁,用茶壶里的水浇洒在符纸上。

接着,他把湿润的符纸放入墓叶卿怀中,双指在他胸前一点,蓝色的冰晶立刻从符纸所在的位置向墓叶卿全身蔓延。冻结术,能够让他的身体免于腐烂。

帝王之死暂时成为了全体汉梨军共同的秘密。好认为这个消息不必急于传开,以免引起全国不要的动荡。

他盖上木棺,然后快步离去了。

夜羽等人在会议厅等他,准备一起商讨向边境出兵的事。

赶往会议厅的路上,御冥王怪异的举动在好的脑中屡屡出现。御冥王的身手如此了得,自己却一直没有察觉么?好回忆着御冥王一刀刺向刹云的情景,他出现在刹云身后连同动刀的时间,短得让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未来得及有任何反应。那高超的刀术,怎么看也不像普通人能达到的。

好本以为墓叶卿其实死于御冥王之手,至少表面上这是个在场人一起目睹的事实。但,表象下的真相,往往惊世震俗。医疗部检查墓叶卿的伤口时,发现御冥王的刀偏离了他的要害一厘,这一刀除了让帝王失血量曾多,不足以致死。

这只是个巧合吗?

就算好对他抱有怀疑,觉得他有谋杀帝王之嫌,但只要御冥王坚持那是杀敌心切而无心为之,也就无从问罪。

果然,是我想太多了吗?好感到几分头疼,揉了揉太阳穴。

上了通向会议厅的走廊,好把那些扰乱心绪的事抛之脑后。为了让精神稍微放松一下,他放慢行走速度,朝远处眺望。雨停了,天色晴朗了不少。从二楼能将整个练兵场收纳眼底,他看见两个人形在那片空地上追打着。

“凶女人,你来抓我啊。”

“你这脑残,有本事就别跑!”

“嘿嘿,有本事你就抓到我。”

架柳一边躲闪着雾夜锁的药弹,一边做着挑衅的鬼脸。雾夜锁处于暴走的边缘,手中又多出几把燃着火焰的飞刀。

“哎。”

好无奈地叹了声气,心想那两个人就这样置之不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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