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姐夫来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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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言里看的出来,死者梁维性子独,规矩严,底线明确,要求有绝对的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不允许,也不能忍受被他人踏入;他爱财,有野心,却不是吝啬鬼,舍不得花钱,他养着很多人,自己管库房钥匙和账本,应该是想知道自己的钱在哪里,去了什么地方,他要的是掌控感;正如一定不会展现在人前的私密癖好,他喜欢后入,少互动和亲密感,有轻微暴力倾向,这也是掌控感的另一个微妙体现,每次必须得饮酒助兴……酒是必要的,让他兴奋起来的办法?他在这方面有障碍?</p>

那么,酒这个爱好,真的是爱好吗?</p>

所有人都有爱好,都有向往,钱权酒本身并不能让人开心,让人满意的,是它们带来的东西,人们要的是快乐,适当愉悦的情绪体验,才会让生命过程不至于无趣,死者连房|事都需要酒助兴,会真的喜欢酒吗?</p>

未必。当一样东西成了必要,必须的存在,而不是自己主动的选择,快乐也就不那么纯粹了……他真正喜欢什么?真正想要什么?</p>

死者看起来活得很远,没什么烟火气,每天忙碌工作,像个假人,机械的干着‘应该’的事,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他为什么不渴望与人产生羁绊?</p>

人是群居动物,基因里写着‘需要社会关系’几个大字,不同的只是量的多少,再宅再社恐的人,也会渴望一份稳定的关系,来自父母朋友还是爱人,总得有一个,哪怕一个就够,他为什么不想?还是……</p>

指尖滑过宣纸,落在某行字上,叶白汀眼神闪了闪。</p>

还是……已经有了,只是藏起来了?</p>

从看到尸体表现他就觉得不对,死者心里一定有一个很看重的人,他很珍惜这个人,下意识在对方面前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和小妾床事特别激动时,会亲吻她用烟松纱蒙起来的眼睛……</p>

他在幻想!幻想中亲吻的,怀中亲密的这个人不是后院养着的小妾,而是另一个,这个人的眼睛一定很特别,或者传达出来的情绪对他很重要,比如很漂亮,很温柔,很包容……不去找正主,选择这种代偿,这个正主,他可能求不到。</p>

烟松纱在这里有没有特殊的意义?为什么一定是烟松纱,而不是什么别的纱?</p>

叶白汀迅速翻着口供,从布行掌柜那一打里寻找这三个字……找到了!</p>

烟松纱是死者自己做出来的布!死者对制布染色颇有天分,名下布行开的红火,根基就是这份底气,店里很多布都是他亲自做出的方子,烟松纱是最特别一种,别的布或贵或便宜,不一而足,烟松纱不但价贵,娇气,还难得,除了原料稀缺,染色的草也难寻,成布做出来是淡淡的青,比天色浅,比水色润,如烟如雾,薄如蝉翼,触之如肤,制作方法很神秘,死者一直亲力亲为,耗个一年半载做好了,也大多自己留着,心情很好时,才会往外卖个一匹半匹。</p>

喜欢到藏起来也不能伤害半分的人,贵又难制也不愿假手他人的布……</p>

还有小楼,角门,这个一到夜里就被封闭出来的单独空间,必有存在的价值,心尖上的人死者要不到,未必见不到,他这么聪明,这么努力,权钱酒不缺,为的是什么?</p>

叶白汀大胆猜测,死者与这个人并非没有交际,可能早就是熟人,只是一直藏得很严实,没被别人知道。</p>

那这小楼的作用可太大了,可以不为人知的和某人私会,也可以把白天不方便的,与别人的会面安排在这里……他的秘密,不止一个。</p>

就死者本身来说,六品督粮运转史,在京城官不算大,也不是无足轻重,什么东西那么重要,足以威胁性命?粮米,布行……死者能接触到的东西有限,称得上重要的,似乎只有秘方,或者账本类似的东西。</p>

做东西的秘方,锦衣卫大抵不会关注,所以应该是类似账本的东西?如果能威胁到别人的性命,当然也就能把死者置于危险之中,东西在他手里,就是危险。</p>

死者多疑,谨慎,对谁都不放心,不信任,保命的东西会放在哪里?他在哪里呆的最多,哪里最能给他安全感?别人不知道的地方,还是自己身边?</p>

死者最多停留的地方,口供上显示,并不是小楼,而是前院书房。</p>

书房太显眼,若他真选择把东西放在这里,一定会有一个特殊的隐藏之法,密道暗格机关或其它,一定是看起来很简单,甚至摆在你面前,但你一定会忽略的方法……</p>

叶白汀想着想着,意识越来越沉,最后倒在了地上,也不知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p>

他这具身体本来就不康健,还费了那么多心神观察算计,验尸都是强撑着精神,热米粥再养人也不是药,有个过程,再加热水澡本就解乏……</p>

深度睡眠是对病弱身体最好的抚慰,在这诏狱,想睡个好觉实在太难了。</p>

梦里不知身是客,意识再度慢慢转回来时,叶白汀听到左右邻居又在吵架,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p>

左边邻居脾气直又暴躁:“你快点叫醒他,热粥再不吃要凉了!”</p>

右边邻居慢条斯理,一听节奏就是在摇扇子:“你怎不叫?”</p>

左边邻居:“那不是怕他万一生气了,粥不分给我么!”</p>

右边邻居:“ 我叫,他就不生气了?”</p>

叶白汀:……</p>

一睁眼就看到吃的,体验竟然还不错。</p>

“什么时辰了?”他嗓子仍然有点哑,说话也快不了。</p>

右边邻居抢答:“早先老鼠就没那么多了,肯定是白天,上午!”</p>

叶白汀:“到中午了?”</p>

左边邻居沉默片刻:“……这我怎么知道?”你是在挑衅我么!</p>

右边邻居刷一声打开扇子:“方才有狱卒商量换班了就去一梦楼吃酒,该是未至午时,不过也快了。”说完不知想起了什么往日荣光,他长长一叹,颇为回味,“一梦楼啊,好久没去了,那里的老板娘粉面桃花,丰腴妩媚,着烟绯霓裳裙最美不过……”</p>

左边邻居嗤了一声:“诏狱也不是没有女囚,你有本事,过去看啊。”</p>

“你懂什么,女人的美在那柔肤润脂,触手嫩滑,女囚一个个又瘦又枯的,看她们还不如看男人,比如咱们这位小友——”右边邻居摇着扇子,看叶白汀,“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清荏孤净,何等美哉!”</p>

叶白汀眼瞳一震,伸向热粥的手猛然顿住:“我知道了!”</p>

知,知道什么了?</p>

右边邻居摇扇子的手顿住:“小友不要过分自傲,美而不自知这种事太打击别人,请你务必早就知道啊。”</p>

叶白汀大力拍门,引来狱卒:“我要见申姜!”</p>

左边邻居看着地上将要放凉的粥:“你倒是先分粥啊……”你不吃我还馋呢!</p>

右边邻居目光也没离得了粥,一脸要诉不诉的叹怨。</p>

左边邻居目露凶光:“都是你!要不是你横插一杠子,他能知道啥!闭嘴!不许念诗了,再念老子打断你的腿!”</p>

右边邻居:……</p>

虽说……可诗文有什么错呢?美人也没错啊。</p>

“都别哼哼了,吵的老子头疼!”</p>

“东北边角的墙面怎么回事?仗着黑上官看不到?给老子擦干净,现在,马上!”</p>

“这犯人怎么有白面馍,拿走拿走,这么馋,小心以后没嘴吃!”</p>

“这什么味——我艹,这都死了几天了还没拉走?快点处理了!”</p>

随着他走过的路,狱卒们闷头小跑着办事。</p>

申姜仍然嫌慢,冲着最后那个甩了一鞭:“最近什么情况心里没数么?新来的头儿是好惹的?一个个皮子都给老子绷紧了!头儿这会手上有案子,分不出功夫看咱们一眼,万一他老人家起了兴致,连老子带你们,个个的都得去刑房领罚!”</p>

诏狱,是得天子诏令抓来的犯官,除非天子特赦,没出去的机会,皇城根脚下,发什么案子都不稀奇,每天都有新鲜事,今天还有人记着,要力查,要奔走,过段日子连相关人都忘了,人犯也就无人问津,一年五年十年二十年,一辈子都得耗在里头,这诏狱里头,迄今为止最长住客是三十七年。</p>

有人的地方就有潜规则,锦衣卫够狠,只要你给钱,帮忙收拾里头的犯官不成问题,只要家属钱给够,也不是不可以通融,给犯官点照顾,他们甚至希望每个犯官都有仇人,有亲人,这样又能收拾,又能照顾,白饶两份钱。</p>

得了钱,也能给自己赚个方便,诏狱几乎每天都在死人,尸体怎么处理?全都自己来多费劲,之前谁花了银子,就顺便给谁报个信,言明什么时辰会扔到哪里,好方便人捡骨,至于你捡去是鞭尸泄愤还是好好安葬,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p>

犯官案子风头过去,没有风险的时候,亲属要敢进来,舍出身家买个探望机会,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得守规矩,蒙着眼进,蒙着眼出,不看不听不惹事,速来速去。</p>

源于诏狱各种骇人耸闻的故事,大部分犯官家属都只花钱买照顾,不敢亲自来,敢来的,就是真豁出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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