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假酒致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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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二十天,他一直在默默观察这个地方,这里的生存规则,狱卒进出规律,谁可以用,谁万万不能惹,哪里有机会……新上任的指挥使很有意思,一来就大刀阔斧,听闻上任第一天就杀了一堆人,诏狱地上的血洗了几天血腥味都没散,诏狱格局和规矩也有了很大变化,比如他牢房的位置,就从里边换到了外边,靠门口很近的位置。</p>

可能是看他体弱,跑不了,用不着怎么操心?不过这也给了他机会,更多观察……这里从上到下没一个好惹的,想活着,想活的好,他找到的切入点,必须得一击即中!</p>

诏狱里外气氛从昨夜起,变化的尤其明显,今天这具尸体非常重要,仵作布松良并不怎么喜欢这项工作,很多时候甚至不愿意上手,尸体上的衣服都让别人帮他解,可他有坚实有后台,今天轮值的总旗申姜和布松良有仇,但凡能让对方不好过的事,他基本都愿意干。</p>

人,时机,气氛,都刚刚好,大牢深处还有个敢进来探视的妇人,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下一回不知什么时候,再不牢牢抓住,他傻吗?</p>

申姜也觉得自己很聪明,回去翻阅了犯人卷宗,问了人,发现叶白汀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娇少爷,家人死绝,家产抄公,除了一个不知远嫁到哪找都找不着的姐姐,根本没旁的亲人,嗯,有个义兄,但这个义兄就是把他送进牢的人,别说照顾了,人巴不得他早点死在这里呢……</p>

娇少爷要真有本事,他能混个功,要是不行,他把人弄死,根本没人会在意。</p>

今儿个这事可不是他求着娇少爷,是娇少爷为了活命,为了那一碗米粥,必须得求他,必须得好好表现!划算的!</p>

仵作房那边忙,布松良匆匆写完验状就回去了,尸体没立刻搬,说是稍后,最多一个时辰,停尸房就能腾出位置,到时着人再搬。</p>

申姜一看这天时地利人和的,不搞点私货都对不起这运气,里外安排好,悄无声息的走到叶白汀牢门前:“你只有一盏茶的时间。”</p>

叶白汀抬头看了他一眼:“粥呢?”</p>

申姜啧一声,把拎着的食盒递进去:“老子说过的话,会不算数?”</p>

叶白汀捧起粥,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喝。</p>

完全不像平时牢中伙食,又凉又腥,粥有些烫口,水汽氤氲了眉眼,上面一层薄薄的米油,入口微甜,清淡又熨贴,脾胃一顺,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p>

“喝完了没,快点!”</p>

“……好了。”叶白汀慢条斯理的喝完一碗粥,斯文的擦了擦嘴角,“走吧。”</p>

申姜拿出钥匙,打开牢房门,看着那位娇少爷慢吞吞站起,腰身细的一阵风就能吹折,一步一晃的走到门前,扶了了扶门框才站稳。</p>

手挺小的,形状好看,指节纤细修长,指尖圆润有肉,看起来小小巧巧,很好捏的样子……就是有点脏。</p>

“净手。”</p>

“你说什么?”申姜看着停尸台前的娇少爷,有点没反应过来。</p>

叶白汀微抬着手臂,神色平静的重复了一遍:“净手。”</p>

申姜难以置信:“你让老子,打水伺候你?”</p>

叶白汀:“申总旗打算帮我翻检尸身,脱死者的衣服?”</p>

那绝计是不可能的,申姜嫌弃的挥挥手,让自己的小弟打盆水过来。</p>

然后,他就看见了,那双有点脏的手干净起来,是什么样子……</p>

“申总旗可看够了?”叶白汀洗干净手,拿帕子擦干,“某可要开始了。”</p>

这一眼有点凶,淡淡扫过来,也不知怎的,特别有威慑力,申姜下意识挪开位置,退了两步才绷住,这娇少爷怎么回事?刚刚还弱的跟鸡仔似的,走路都费劲……怎么突然精气神十足,像会发光一样,眸底生异彩,眼梢敛神芒,整个人气势迸发!</p>

这诏狱里……还有没被绝望和死气吞噬的犯人?</p>

“死者男,身长七尺,体瘦,发散,衣乱,角膜重度浑浊,尸斑指压不变色,躯干两侧现腐败血管网……”叶白汀低头验看尸身,眉睫微扬,给出第一个判断,“死亡三日有余,确切的说——他死于九月十七凌晨,寅时。”</p>

申姜第一反应是惊讶:“你怎么知道的!”</p>

外面消息进不了诏狱,就算之前布松良验尸笼统的给过死亡时间,也只是‘三五天’这样的字眼,他怎么知道死者死亡时间,还具体到连寅时都有?真的还是假的!</p>

“很难么?”叶白汀不看也明白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有多震惊,“验不出来,才该反思自己是不是技术不足。”</p>

这具尸体粗粗一掠,有经验的仵作都能知道死亡至少三日,但法医的视野,应该要更开阔,比如——</p>

“死者肩背衣服痕迹有异,微湿又干,凝点细小均匀,不是雨,不是雪,是霜降……”</p>

申姜:“你怎知是霜?就不能是雨雪?”</p>

叶白汀看傻子似的看他:“今日九月二十,尚未入冬,哪儿来的雪?京城近一月无雨,死者从哪沾到雨水?天上云层么?”</p>

“你,你怎么知道今天是九月二十?不,不对,就算没雪,你怎么就知道外头没下过雨!”申姜更惊,诏狱里外守卫森严,难道这娇少爷跑出去过?不可能!</p>

叶白汀闭了闭眼:“九日前,轮值狱卒李二冠告假去吃了趟酒席,回来说新妇貌丑无盐,新郎醉后仍不敢与友同厕,夫妻生活必定不协,实不该挑选‘十一’这样的单日子成婚,不吉利;三日前,换班守卫毛伍以自身当值经历编讲鬼故事,准确又细致的描述了前晚环境,霜于寅时降,卯时收,因是今秋第一场早霜,大家印象非常深刻,其后两日还调笑这秋霜是昙花一现,只来一晚便不来了,莫不是个羞羞答答的新嫁娘;昨日牢里放饭,有人动作慢了一点,被牢头赏了鞭子,说有粥喝就不错了,外头这个把月可没下雨,罚去矮牢讨天刑,别说新鲜干净的雨水沐不着,连碗馊粥都没的喝……”</p>

九日前的婚期是九月十一,三日前一晚来了今秋首次有且唯一的霜降,历时不到两个时辰,京城近一月没有雨,死者衣服上湿了又干的痕迹只在后肩背,与前身衣服布料成鲜明对比——</p>

所以死者死于九月十七寅……不是明摆着的事?</p>

还用得着拿脑子想?</p>

再说前头他已经为这个案子付出了精力和时间,还亲自看了案发现场,走访问供,现在放弃也太亏了!</p>

可这小王八蛋也不能不治,心眼太坏了!</p>

申姜不想在小王八蛋面前认怂,太折面子,又不能硬气的转身就走说爷用不着你,眼珠子一转,抬起从对方手里抢过来的白软米糕,重重扔在了地上。</p>

顿时五马分尸粉身碎骨!</p>

他还大脚踏上去,狠狠碾了碾——面部狰狞,神色狠辣!</p>

看到了么?扔了都不给你!</p>

叶白汀:……</p>

左右邻居:……</p>

浪费粮食可耻!农民伯伯会哭的!你不要可以给我啊!悲愤的泪水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出来……</p>

申姜爽了,抱着胳膊,大马金刀的站在牢门前,眼角斜睨:“你想要热水,行啊,老子还可以搭你一身粗布衣,热粥照之前约定,一口都不少你的,可你再想要别的,没门!”</p>

他微微前倾,一口白牙阴森:“你乖乖的听话,助老子升官发财,老子让你有好日子,敢再起小心眼害老子——老子就是要死,也先掐死你陪葬!”</p>

叶白汀视线滑过地上已看不出颜色的烂米糕,说话仍然慢吞吞:“既然我们已经达成共识,废话就不必了,我这里有几个提示,总旗要不要听听?”</p>

又有新东西了?那当然是要听的。</p>

申姜站直,迅速那眼角撇了撇四周,这个点是提犯人行刑问话的时间,小王八蛋牢房位置不错,挺清静,除了左右邻居没别人,丢不了什么人。</p>

他清咳一声,抬起下巴,一脸‘既然你求了我就随便听听’的纡尊降贵:“说吧。”</p>

叶白汀舔了舔唇:“指挥使原话是三日内没有进展,军杖百。”</p>

申姜瞪眼:“老子耳朵不聋!”重复这个有什么意思,吓唬他吗!</p>

叶白汀:“有进展和破案是两回事,破案是客观事实,‘有进展’是主观判断,也就是说,三日之内,只要你拿出来的东西让指挥使满意,就不会挨板子。”</p>

申姜愣了一下,对哦,头儿只说给他三天时间,让他查案,又没说必须得三天之内把案子破了!就是嘛,指挥使大人爱民如子,怎么可能舍得手下起早贪黑战战兢兢,一定是在吓唬他……个屁!</p>

地上的血痕还新鲜着呢!仇疑青刚上任就血洗诏狱,整个北镇抚司顺了个个,规矩史上最严,人怕什么?人谁不敢杀?他一个小小总旗,是长得比大姑娘俊俏妖娆,还是伺候的比大太监小意殷勤,仇疑青会舍不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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