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幼幼(6)(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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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又恢复了一些宁静……可是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现在这种平静隐蔽的生活就要到头了似的,心里惶恐不安,晚上睡觉都不踏实,当然我现在没有睡地下室了,火葬场在家属区给我分了一套单身公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老是做同一个梦,梦见一个岛,四面都是水,我一个人在岛上,梦中的场景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但肯定都是一个苍翠的岛,上面开满蔷薇,芬芳四溢,连风都带着蔷薇的味道,这个很好解释,我最喜欢的花就是蔷薇,小时候院子里就种了很多,这是记忆中家的味道。可老梦见同样的岛是什么意思呢?之所以一直没说出来,是因为这不是什么噩梦,相反我觉得是个甜甜的美梦,美丽的岛,温暖的风,蔷薇的清香,置身其中感觉无比舒心愉悦,只要梦见岛的晚上我就睡得格外香甜。

我把这个梦境告诉师傅,他满是沟壑的脸上立即显现出恐惧和绝望的表情,我很少见他流露出这种表情,听到我说出这个梦,他眼中沉息很久的神秘光芒突然就迸射出来,穿透我的胸膛。。我吓得倒退几步,“师傅,你怎么了?”

“来了,该来的还是来了……”师傅由恐惧和绝望转为了悲伤,他很悲伤,伸出满是老茧和沧桑的手抚摸我的脸,“孩子,看样子师傅还是保护不了你了,是你命里的东西,师傅没有能力将他赶走,我无法主宰你的命运,命里是你的,就是你的……”

我茫然地看着师傅,还是不懂,忽然间觉得他老了很多,在我眼中他一直是坚强的化身,参透了人生,对什么都漠然而视,无所畏惧,可是此刻他却悲伤无助得像个要失去什么还没有失去但最终会失去的可怜老人。

“师傅,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明白又会怎样呢?师傅能预见,却无法拯救,因为我无法将厄运从你命里驱逐,一切就只能靠你自己去化解了,千万不要去伤人,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遇到什么,都要放下你心里的怨恨,这是唯一救你自己的办法……”师傅越说越悲伤,嘴角抽搐,干涸的眼中几乎要渗出泪来。

“师傅,我要伤到谁?”

“你命里的人。”

我还是不明白。而师傅是真的老了,背已经驼得快成九十度,说话很吃力,干活也没以前利索了,繁羽一天到晚忙着在外面应酬,很少过来看她父亲,他们父女间的感情似乎很淡漠,感觉是繁羽嫌弃毛师傅,有一个整天跟尸体打交道的父亲让她觉得很没面子,为这我批评过繁羽,也很为师傅难过。师傅却说:“她早就不是我的女儿了。”

“都怪我,师傅。”

“跟你没关系,她变成什么样子也都是她的命……”师傅无力地垂着头,坐在停尸房的椅子上气若游丝。“师傅,你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师傅的身体最近很不好,这让我很担心。

“没事,师傅只是要走了。”

我一听这话就哭了起来,连连摆头:“师傅,不会的,不会的!……”

“师傅的阳寿师傅知道,只是放心不下你,孩子,”师傅疲惫地睁开眼睛,眼神涣散,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芒,我蹲在他膝下,他怜惜地看着我,抚摸我的头,“师傅说过的话你都记住了吗?好好活着……”

“师傅……”我低下头,尽管师傅的眼中光芒不再,但我还是很怕面对他的目光。因为我从来就没放下过心里的怨恨,放不下,死都放不下。

“师傅会看着你的,但我不想过早地在那边碰到你……”这是师傅那天跟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一说完就昏昏睡去,他睡着的样子更让我无端地害怕,因为他睡着的样子无声无息,跟停尸房那些摆着的尸体很相像……

“师傅!”我哭着跪到了他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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