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三章 小兵和老兵(2 / 2)
叶正勋一行人相视苦笑瓶就是上百块人民币成本的体能补充液即使是在大部分一线部队里也难得见到踪影,更别说是这些在二线的部队了大批量的在军队中配发体能补充液,估计在近几十年还是个遥远的梦想吧?
帐篷搭建在一个靠山的凹地里,免去了太多的挖掘和填埋,只是用一些巨大的石头将帐篷边沿紧紧地压住而已,几根粗大的固定索斜斜地拉住帐篷的四角,凭借着平衡的张力抵抗着山谷中强劲的冷风,从简陋的烟囱里冒出了淡淡的热气,但很快被风吹散了,袁和平喊叫着跑了过去:“排长,来客人了,来客人了”
帐篷的门帘被掀开来,露出了一张被狂风和严寒折磨得异常粗糙的脸:“喊什么呢?我不是说过了么?我不是排长了去提水来,准备做饭了”
可能是没想到有这么多人会出现在自己的小帐篷前,金学武显得有些意外,连说话也不知不觉地放低了声音,这样的地方一向很少有人的,修青藏公路的时候,都是这些军人一点点挖出来的,又有多少年轻的战士,付出了年轻的生命,其中辛苦谁人能知呢?
恐怕只有这些活了下来,退役的,也将这些记忆尘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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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和平已经麻利地将那只旱獭放在了帐篷前,从帐篷旁边拿起了一个被山石磕碰得奇形怪状的铁皮水桶和一个配发的水杯,向着不远处的山洼走去,李铁晃晃自己的空水壶,伸手抓过了其他几个人身上的水壶跟了上去,一路颠簸下来,水壶里的水早就喝光了,正好在这里补充。
熟练地在崎岖的山地上行走着,袁和平丝毫不顾忌尖利的石头可能扎破他脚上那单薄的解放鞋,也许是刚刚喝了体能补充液的缘故吧,袁和平的精神好了很多,连话也多了起来,不停地指点着李铁避开那些虚浮的石块,走了几分钟,两人在一个的水洼前停下了脚步,袁和平蹲下了身子,小心地用水杯将水洼中的积水舀到了桶里。
李铁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洼积水,也不知道这是岩缝中的渗水还是山顶上融化的积雪,看起来还是相当清澈的,但水洼里那一层羊粪同样清晰可见,但是小兵满不在乎地将水舀进了水桶,李铁不由得一阵恶心:“我兄弟,你们平时就喝这个水么?”
袁和平点点头,继续着手里的工作:“是啊我们这次挑选的地方还算不错了,离水源很近,上次那地方要走很远才有个水洼,一天也只有半桶水的,三个人不够喝啊好了,你怎么不装水啊?用水壶直接放到水洼里就好了,很快的”
或许是看出了李铁脸上那不可思议的神情,小兵讪讪地将水杯挂在了水桶旁边,一声不吭地向着帐篷走去。
年少的身影尽管显的如此落寞,甚至是沧桑的,这是一种对比,明显的对比,很多地方上的年轻人所无法想象的环境,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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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快要黑了,看着在崎岖的山地上提着水桶尽量保持着平衡的小兵,李铁狠狠地将几个水壶塞进了水洼中,任由那带着古怪味道的脏水灌满了水壶
留在帐篷里的人已经将那只肥硕的旱獭处理干净,用来充当炒菜锅的脸盆正架在了熊熊的炉火上,虽然没有什么调料,但旱獭肉那带着浓厚膻腥的香味还是不断地刺激着几个谗鬼的鼻子,看着李铁走进来,金芒赶紧让开了炉火前的位置:“大厨,晚上就看你的了我还真没吃过这个,就看你能不能把这东西弄出个好味道了”
李铁放下了灌满污水的水壶,顺手将一把盐洒到了脸盆里:“这东西我也没做过,这里也没有什么调料,我凑合着试试吧”
从车上拿下来的罐头被倒进了脸盆里,过了半个小时,满满一脸盆的肉被包围在了众人中间,几瓶打开的烈酒也温好了,散发着浓郁的酒香,小兵很小心地将几块炖烂了的肉放进了金学武的碗里道:“排长,你的胃不好,这些肉比较烂,你试着吃两口吧?”
金学武微微地点点头,慢慢地咀嚼着那些炖得很烂的肉类,看着其他人狼吞虎咽地分吃着脸盆里的食物,金学武不禁露出了羡慕的神情:“要是几年前,我也能干掉半脸盆的肉了,可现在只能眼馋啊”
高明不解地停下了筷子:“你的胃病很严重么?怎么不去医院里治疗呢?老是这么拖着会出事的啊”医生的角度他的确疑惑。
金学武笑笑,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对付起碗里的食物,一旁的小兵袁和平停下了筷子,凑到了叶正勋的身边低声说道,在他的感觉里,叶正勋应该是这一行人中的最大的。
“排长的胃病都有好多年了听老兵说过,是跑长途运输的时候落下的毛病,为了救一个肺积水的战友,排长在大雪天强行出车,跑了整整两天时间才到了山下的陆军医院里,结果那战友也没救过来,排长也落下了好几种毛病,腿被冻坏了,眼睛也不好使了,胃”
埋头吃饭的金学武猛地抬起头来:“你个新兵蛋子胡扯什么呢?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啦?你要是闲得慌就去整你的内务去,看你那被子,那叫个什么啊?知道内务要求上是什么标准么?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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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讪讪地放下了碗筷站了起来,朝着自己的那张吱噶作响的行军床走去,还没走两步,金学武又是一声暴喝:“你个新兵蛋子咋连话都不会听了呢?我叫你现在去整了么?赶紧吃饭现在的新兵蛋子就是差素质,你们新训班长是怎么教出你来的啊?”
看着涨红了脸庞的袁和平,所有人都轻轻地笑了起来,新兵在老兵的眼里总是那么傻忽忽的淳朴得可爱,把老兵的每一句话都当成了命令,这也难怪,刚刚踏入军营的新兵们,对军队还是有着无限的幻想和憧憬,老兵们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有可能被这些新兵好奇地模仿,直到他们熟悉了军队,自己也成为老兵
吃过了这顿凑合出来的晚餐,袁和平手脚飞快地收拾了所有的碗筷,麻利地将用净水片澄清了的水烧开后,给几个老兵倒上了茶水,金学武不好意思地看看那些粗糙的砖茶:“实在不好意思高原上没有什么好东西,水也烧不开,大家凑合着喝喝吧”
叶正勋尝了尝散发着羊粪和净水片味道的茶水,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你们平时就喝这个么?”
没等金学武答话,一旁忙着收拾帐篷的小兵忍不住接过了话头:“平时我们都懒得用净水片的,都是放一会等水稍微澄清了就喝,用净水片要浪费小半桶水呢你们刚上来,怕你们喝不惯”
看着金学武那略带责备的眼神,小兵猛地停住了话头,三两下收拾完帐篷后,专心地整起自己的内务来。
中队中的传统就是这样,即使是在没有任何人检查的情况下,一个军人也要将自己的内务整理得一丝不苟,这已经是一种用来磨练心志的方法了,叶正勋慢慢坐到了金学武的身边:“老金,还有多久退役啊?”
金学武轻轻地吸了一口烟:“也就是今年年底了,回家种地去,老婆等了我这么多年也没办成随军,一个人操持家务、孝敬爹娘,还要管着我那小崽够苦的了回去了,好歹给老婆帮把手”
叶正勋将一盒刚刚打开的香烟放到了金学武的面前道:“那你的胃病落下了病根,以后回去发病了怎么办?”
金学武扔掉了快要烧手的烟蒂,从叶正勋递过来的烟盒中重新抽出了一支香烟:“能怎么办?总不能叫部队管我一辈子吧?那些老高原们,哪个不是病痛缠身,可也没见哪个找部队里要部队负责的都是自己扛着,实在扛不了了,也就快交代啦就是苦了老婆孩子了”
林锋也坐到了金学武的身边道:“老金,你不是有一门手艺么?修理汽车在地方上也很吃香的,辛苦干上个几年,攒上点资本,自己也可以开个小工厂什么的了”
金学武已经将第二支香烟吸到了烟蒂的位置上,或许是抽得太猛的缘故,猛地咳嗽起来,一旁的小兵袁和平赶紧送上了一杯半温的茶水,满脸都是紧张的神色,金学武摇摆着手示意自己没事,顺手接过了那杯半温的茶水:“咳咳我不要紧的,哪有那么容易啊,我的身体已经是这样了,再干汽车修理的行当,恐怕支撑不了几年时间的,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侍弄那几分薄田,安安静静地陪着老婆孩子啦”
帐篷里的人都沉默了,高原上的兵,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儿孙,可从来也没有人抱怨过一句,还是有那么多的兵们勇敢地加入到了戍边的行列中,加入到了那些最危险、最艰苦的国防建设中,看着金学武那在烛光中隐现的面部轮廓,史玉柱不由得感叹道:“我还以为我们就是最苦的了,可没想到啊这些在二线、甚至是三线的兄弟也和我们一样,都在拼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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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感情叫爱,爱国吧,爱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在日常做出来,终于职守,一个军人,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哪里?帐篷很小,但大家都不在乎,都是当兵当老了的人了,有个能避风的地方就能安稳地睡上一觉,把大衣铺开,所有人都躺在了地上,不过几分钟时间,几个有打鼾习惯的家伙已经是雷鸣般的呼噜起来。而有些老兵和新兵的感情,长官和小兵的感情,总是在生活的细节中,那么让人感慨,感慨这世界的真实和真诚,而并非一味的浮华,相互利用,最真实和纯粹的感情,在军人身上,体现的最为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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