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延州新政(2)(1 / 2)
子郭荣封晋王,拜开封府尹兼功德使,这件事情无疑之前京城内生的最重大的政治事件。本朝开国至今,还没有册封一位亲王,而晋王将是当今的第一位,很可能也是唯一的一位皇子亲王,这倒也还罢了,开封府尹自五代以来逐渐形成了由皇储兼任的惯例,而其他人即便是以宰相之尊出任京尹也只是“权知开封府事”。因此这次封拜对于后周朝廷的政治意义是非同寻常的,尽管没有明诏,但是朝野上下谁都明白,当今皇帝立储了。
对于此次的“策立第一功”,坊间传闻甚多,有人说是范质李谷两位宰相君前力荐,也有人说是新拜相的王暗中促成——毕竟他拜相之后不久皇帝便召回了柴荣,更有人说这一切都是四朝元老冯道暗中策划部署,范李两位宰相其实都不过是马前卒而已;甚至还有更加荒诞的,有人认为这次封拜是“王相公”暗中努力的结果……
当然,朝野间也流传着另外一种说法,据说这次第一个上表请立储君的根本不是朝中大臣,而是右骁卫大将军八路军节度使李文革。
只有极少数能够接近决策中枢的人才知道,这最后一种猜测才是真的。
按照惯例,寒食节朝廷放假四天,这四天里除了中书和枢密两个中央机构照常轮值之外,六部九寺等部门一律放假。就连皇帝这几天也一直呆在后宫,由老妻德妃陪伴着过节。而刚刚封王的柴荣这几日除了每日进宫问安以外。便呆在府中闭门读书,基本上不问政事,开封府仍由张永德暂时“权知”,柴荣近期似乎没有到府视事地打算。
这四天的假期里,中书门下省的轮值次序分别是范质、李谷、王、范质,枢密院的轮值次序分别是郑仁诲、向训、郑仁诲、向训。
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枢密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峻这几天很闲。
自从杨凤铎和他的兵队莫名其妙地消失之后,郝崇义便没睡过一个好觉,李文革出京当天的上疏震惊朝野,郝崇义听说的时候大张着嘴巴合不拢。他甚至没法判断这究竟是偶然还是李文革有意为之。然而那时候他却已经无法召回杨凤铎的兵队,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便很容易使人产生联想,李文革上疏请立储君。然后便在出京路上遭到劫杀。
尽管李文革与王峻不合,但是那是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的事情,但是王峻一直排斥柴荣却是朝野皆知地事实。这几件事情即便真的是凑巧以这个次序生,也会被有心人认为成是“王峻反对立柴荣为嗣——李文革上疏请立储君——李文革在帮助柴荣入主东宫——于是李文革遭到劫杀”。在这种情况下,王峻便是有一千张嘴也辩解不开,更何况,劫杀李文革的人的确是他派出地。
最糟糕的是。这个负责劫杀李文革的五百人兵队在那天之后便似融入空气一般自世上消失了,郝崇义派出了好几拨人外出寻访,却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这五百个人便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这件事情叫王峻陷入了两难境地。一方面他从禁军中将这支兵队调走了。但是这支兵队却又没有按照调动命令出现在河防工地上。一支明明在朝廷的花名册上存在地军队,却莫名奇妙地消失了。
从眼前来看。目前倒是还没有人现此事,但是从长远来看,五百人凭空蒸,侍卫亲军不可能不闻不问,枢密院更不可能不闻不问。然而目前郝崇义困窘之处便在于,这件事情如果王峻不主动调查,被别人翻出来就会很被动;但是现在查,又确实不知道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何样内幕,一旦不慎真的将真相查出来了,事情便会变得不可收拾。
查要出问题,不查也要出问题……
崇义痛苦地现,他把自己套进了一个绳圈,然后打了个死结。
然而作为主要当事人的王峻,这几日反倒像个没事人一般照常吃喝照常作息,既没少吃一顿饭也没少睡一个时辰,仿佛此事压根与他无关一般。
崇义郁闷之余,只得哀叹自己命数不好,但是当寒食节的第三天晚上王峻将一张凭票放在他面前地时候,他突然间觉自己有点看不透这个跋扈宰相糊涂主公了。
“慕德,相聚两载,虽非同僚,情分则过之。人生一世,聚散离合皆有定数,这些日子以来为了老夫,着实辛苦你了,既然上天有定数,你也算尽了人事了……就不必再继续费心了……”王峻脸上的神色说不出地轻松,浑没有了之前如临大敌般的肃穆模样。
“相公……”不知为何,郝崇义突然之间有了一种大事将临地朦胧感觉,喉头一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天下事非可为,不妨避之,慕德是才智之士,在我这硬脾气人幕中做事,难为你了!”王峻拍了拍郝崇义地肩头,转身走开。
崇义突然醒悟,回过身道:“丞相可是要赶崇义走么?”
王峻立定,回过头皱起眉道:“慕德何必如此?眼见着我就要罢相了,此时不走,到时候想安排你走,只怕都来不及了!”
随即他脸色缓和起来:“走吧,离开汴梁,天下之大,何处不可为家?”
崇义手开始哆嗦了,他缓缓道:“是崇义害了丞相……错用杀谋……丞相,崇义愿与相公同当生死,不离不弃……”
王峻摆了摆手:“慕德,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便是没个谱,一张嘴便是生死,依着我说,你们是读书把脑袋读坏了。动不动就要死难死节……你要死请便,老夫就不便奉陪了!”
崇义又是一阵错愕。王峻如此神态异常,使得他还以为王峻报了必死之志,然则听王峻话中地意思,好像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王峻笑笑:“虽然看不上,我还是劝你学学冯道那老匹夫,读书人里没有谁活得比他滋润。”
说着,这位跋扈宰相轻叹了一口气:“明日一早我要进宫去见文仲,便不送你了!”
说着,他挪动步子。缓缓而去,一面走一面道:“回老家去,若是有心,今年解试不妨入场一试。以后地日子,是读书人地天下了……”
“天要变了……”
……
“陛下,王丞相请见……”
黄门都事的禀报让郭威一愣,他将手中正在批阅的奏章放下。挥手道:“请秀峰兄进来!”
黄门都事走到殿门口,对殿外的王峻谄媚地一笑:“丞相,陛下请您进去!”
王峻上前几步,来在大殿门口。立定身躯沉声道:“唱名!”
那都事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唱名——”王峻瞥了他一眼,加重语气道。
大臣觐见君王唱名乃是古制。只有那些获得“赞拜不名”荣誉的元老重臣才可以免去名姓只唱官名。不过这一制度在现在这种乱世执行
严格。特别是像王峻这种和皇帝关系铁得不能再铁以随时随地进宫面君。就算夜间宫门已经关闭落钥,他硬要进宫也无人敢拦。平日里除非大朝封拜,王峻面君极少有唱名的时候,今日这是怎么了?
然而这种事情,却不是一个内侍可以过问地,那都事抿了抿嘴唇,捏着嗓子尖声唱道:“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枢密使、范阳节度使、平芦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国公王峻觐见……”
郭威一怔,立刻意识到今日有些不同寻常,他坐直身体,只见王峻一身朝服冠带的正装,缓步进了大殿。
看着王峻头上那顶三梁进贤冠,郭威一阵阵无语……
这种朝服,在这个时代几乎只有祭祀天地社稷祖宗的时候才穿,而那些以简约为理念的文人,甚至连这种大场合都以幞头圆领官袍代之,因此这种袍服正冠自隋唐以来渐渐有变成老衣地趋势,很多人都喜欢将这身衣服带到棺材里面去。
王峻撩袍跪倒,依照礼制向皇帝行了三跪九叩大礼,郭威正要赐座,却见他环顾左右之后极为严肃地问道:“陛下,史官何在?”
郭威越觉得不寻常起来,本能地意识到有大事即将生,他和颜悦色地道:“秀峰兄有话尽管明言,你我兄弟还有何话不好说?”
王峻正色道:“陛下,自三代以下皆有定制,君相论政,须有史官录起居!”
郭威的神色严肃起来,沉默了半晌,挥手道:“传起居郎直史馆康巽。”
黄门都事奉诏去了,于是这段时间内殿中的君臣二人便那么一坐一立默然不语,郭威半晌缓缓开言道:“秀峰兄,你是对朕封君贵为王有怨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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