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一代天骄——第三十章:一代天骄(1)(1 / 2)
“白盐?那不是药材么?”骆一娘看着眼前木盒子里的结晶体,略有些疑惑地问道。
陈素与祖霖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莞尔一笑,陈素开口解释道:“此白盐非彼白盐,陶通明《本草经集注》中所载之白盐,其实是大青盐,又叫戎盐,与叶夫人所制白盐全然不同,戎盐乃明目良药,这白盐么,却是件毒物……”
骆一娘听得心中一惊,仔细打量着盒子里那白色的结晶体,口中道:“看去倒是干净得很,可惜了的,竟是件毒物。”
祖霖迟疑着开了口:“此物原本是太尉与图南真人所制,其物理究竟,连真人都不大明晓,唯太尉深知。不过太尉当时说的乃是硫精,硫磺之精,阳气旺盛,齐烈尚在炭火之上;然则此物却阴气逼人,虽然亦能伤人,却含而不发,隐而不显,故此妾身与真人暗中揣度,只怕是出了甚么岔子,种瓜得豆了,因此暂且将此物取名白盐,今日与韩家娘子冒昧拜访,便是想请教骆姑娘,太尉平日言语之中,可曾说过这等物事?”
骆一娘一头雾水地摇着头:“这却是不曾,太尉平日话语不少,却是从未曾说及此物。”
看着祖霖面上淡淡的失望之色,骆一娘心中略有不忍,脱口道:“或许太尉平日所著手札当中载有此物也未可知……”
“手札——?”祖霖眼睛一亮,随即却又黯淡了下去,“太尉手札,干系延州军国之重,我等妇道人家,却是不能私窥的……罢了,还是等太尉回师,当面请教便是了”
骆一娘当即笑道:“这个却是不必的,太尉平日所记手札,日后是要印成书册刊行天下的,只是至今都还未能著完,故此未曾付版,若是其中有甚么军国之秘,太尉平日里,便不会以之示妾身了……”
一旁冷眼旁观的陈素皱了皱眉:“骆姑娘,不是这个说法,内外有别,太尉不避讳姑娘,不等于此物可以以之示外人,此事非我等妇道人家私下可决。”
陈素看得明白,祖霖实际上是耍了个小花样,她此次前来分明便是冲着李文革的手札来的,却偏偏还要以退为进,诱使无甚机心的骆一娘主动相邀,这也还罢了,她拉着自己前来,分明是连自己这个总典内事的录事参军事也算计了进去,表面上看不过三个女人在一起闲话,实则有骆一娘这个‘机要秘书’在,有自己这个‘办公室主任’在,观看李文革的手札手续一应俱全,就算李文革回来后不满也不好怪罪,她却是不满自己一贯自诩聪明,却被祖霖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先生算计了进去,还当她真的以为骆一娘在李文革内宅伺候,耳濡目染或许见识过此物也说不定。
果然,她话一出口,骆一娘便全无心机地一笑:“韩家娘子乃是帅府内典事,有韩家娘子在,便算不得私窥,这些手札虽尚未刊印,太尉却说过日后是要刊行院塾育化蒙童的,并非甚么军国机密,叶夫人乃是书院先生,便是先睹一时也是应该,录事也不必为难,这点事情,一娘还担待得起……”
说到最后一句,骆一娘看了陈素一眼,微微颔首示意。
陈素怔了一下,不由得顿时对骆一娘另眼相看起来。
这个骆姑娘聪明与否姑且不论,这份爽利果决自信却是难得,听她话中语义,分明是洞悉了祖霖和自己的心思,却全然不以为意,在表达了成全祖霖所求的善意的同时,同时也暗示了体谅自己的难处,更重要的是,她轻轻巧巧一句话,便凿实了与李文革之间“敌体”的关系——这是在明明白白向二人昭示,虽未曾议及婚嫁,她骆一娘其实已经是这内宅当仁不让的女主人……
外间关于李文革婚事的种种议论说法,陈素自然是知道的,这种事情,没有人会去贸然告诉李文革这个当事人本人,陈素虽然是录事参军事,但却毕竟身为女流,这等非关枢务的闲言碎语,自然也不好向李文革嚼舌头根子。骆一娘平日里表现得本分低调,就连对李文革此举极不以为然的李彬和秦固两位大佬也从来没挑过她什么错处,然而现在看来,这个狠厉起来能持刃夺人性命的女子绝非软弱可欺之辈,对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人家看得紧着呢。
……
进了李文革的书房,骆一娘直接从一张办公案几的抽屉里面取了三本册子出来。
这办公案几也是李文革自家设计的,宛如后世的办公桌,每个抽屉上都上着一把锁头,骆一娘打开的是靠右手那个抽屉,陈素看得清楚,那个抽屉上镶着一个小铜牌,上面刻着几个屈溜拐弯的蝌蚪文字,鬼画符一般的字体让陈素一头雾水,完全弄不明白那是什么。
祖霖却是认得的,这是李文革传授给他们夫妇的几十个数学符号中的几个,组合起来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Science——
铜牌上明明白白标示着这样一个符号。
骆一娘递给祖霖的三本册子,封面上分别写着《数学》、《物化学》的字样。
祖霖毫不犹豫便翻开了《化学》册子,一篇一篇翻阅着,读得很是艰涩。
这倒不怪祖霖,李文革的手札全用白话文写成,这也还罢了,他用的字体全是简化字,而且是从左向右横向书写,读起来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倒是期间那些完全用字母数字组成的化学公式祖霖看起来反倒更清晰明白些。
骆一娘神色笃定地站在一侧,陈素暗中打量着她,心中感慨,不管未来太尉府上的正妻是哪一位,这位骆姑娘都不可小觑,就算家世出身真的是个大问题,此人终归难以修成正果,但先入为主,即便做不了名副其实的新妇,稳稳当当一个管家娘子却是跑不了的……
骆一娘的心中却是淡然得很,李文革的办公桌并排三道抽屉,左面的是“Military”,中间的是“Economy”,右面的是“Science”,平日里李文革对这些手札的态度很是随便,经常是想起来就写上一点,从未将这些文案当做多么了不起的东西。唯一李文革走之前仔细叮嘱过要仔细保管的东西,并不是这些手札,而是他的日记——也是李文革每天都要写一点的东西,有时候可能只写几十个字,但自骆一娘在洛阳初识李文革一年多以来,日日如此,风雨无辍。
骆一娘牢牢记着李文革无意间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这些文稿,是我要告诉天底下所有人的东西,日记,则是我自己的东西。
……
自春秋始,太原便是中原王朝的北方重镇,南北朝时更是有霸府之设,朝廷军国庶政,帝京垂拱而悉决于此。隋朝末年,唐国公李渊起兵与此,太原成为龙兴之地,故而有唐一代,太原贵为北都,成为庞大帝国的北部支撑点。当中原王朝强盛之时,太原是讨伐北方蛮夷的前哨阵地,贞观四年李靖平灭突厥的关键之战定襄战役,作为作战主力的三千骑兵便是以太原为出发阵地发兵的。而一旦中原王朝衰落下来,太原又会成为抵御北方蛮夷南下牧马的坚固屏障,太原不失,则天下不失;太原失守,江山危殆。
五代十国,梁唐晋汉周,太原居其三。
李存勖、石敬瑭、刘知远,三代开创之主皆先后据太原而有天下,在当时的人看起来,这并不是偶然。
古人论棋,有“金角银边草肚皮”的说法,棋盘之四角两面缘边,摆在角上的棋子要应对的只有两个方向,是为“金角”;而靠在棋盘四边的棋子只有一面缘边,要同时应对三个方向的威胁,因此比之金角逊了一等,是为“银边”;居于棋盘中央的棋子则四边不靠,必须同时应对四面威胁,形式最劣,是为“草肚皮”。在战略层面上看冷兵器时代的中**事,这个规律同样适用。古人论兵讲求“形胜”,便是这个道理。关中、川蜀,居于天下之角,群山大河环绕间杂,易守难攻,而中有沃野,可养民,可练兵,是名副其实的“金角”;而河东则为两道大山东西护持,沟通南北,是天设地造的“银边”,而河南、河北诸道,乃至大梁、淮上,则为四战之地,被视为“草肚皮”。
唐末以来,因关中和川蜀战乱频仍,加之水利不修,田地荒芜,人口凋零,导致“金角不金”,而历代君主因粮运便利不得不在运河之畔的大梁建都,前者徒有形胜却失了帝业基础,后者虽有基础却失了形胜难以自守。故而太原这条“银边”便越发显得重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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