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章 生逢乱世(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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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猎人们感到再追下去实在太危险,就勒住了他们的缰绳。但没想到小鹿也停了下来,还歪着头看着他们。见到这种情况,一个猎人提议说:“这头鹿显然已经累了,再追下去,也许就能逮住它。更何况,既然是鹿能去的地方,我们的马当然也就能去!”同伴们听他说得有理,便又继续开始了追逐,并且在经过的地方都用丢下的树枝做上了记号。

小鹿向西跑跑停停,猎人们就是抓不住它。当天色已经开始黯淡下来的时候,他们突然发现小鹿失踪了,而自己脚下的土地也已经不再潮湿。在不知不觉中,靠着小鹿的指引,他们成为第一批走通了莫提斯大沼泽的人。他们脚下的这块土地,就是肥沃的西徐亚草原,古希腊神话中经常提到的寻找金羊毛一事就发生在此。。

这些猎人们既不是日耳曼人,也不是波斯人,更不是罗马人或希腊人。据拜占廷史料记载,他们身材矮瘦,肤色深暗,颧骨宽阔,鼻翼扁平,鼻梁细长,五官的体积都明显小于东欧的原住民,并且体毛稀疏,习惯剔光头部两侧的头发,在天灵盖上留一条短辫子——这完全是一副典型的黄种人面孔。

是匈奴人,被大汉铁骑击败并驱逐而出的北匈奴人,在这一年终于踏上了肥沃的欧罗巴土地,并开始横扫欧洲的历程。

逐鹿——多么典型的中国式传说,姑且不去追究这个传说的真假,但此后的数百年间,西徐亚大草原上,原主宰东哥特人一直在愤怒地诅咒着那头无辜小鹿的亡魂。

与此同时,曾经强大的将暴虐匈奴逐出视线的中原王朝,在独尊儒术之后逐渐走向衰败,原先匍匐在匈奴脚下瑟瑟发抖的小姓胡族,现在竟骑在了曾赶走他们匈奴霸主汉民头上作威作福,以刀剑为镰犁收割人头,将儒家思想武装下的中原百姓当作奴隶,将中原的城市当作牧场,开始了他们数百年放牧汉民的历程。

血腥与杀戮,在这个时代刚刚拉开了厚重的帷幕。

站在滔滔的淮水北岸,高翼最后看了一眼满江的浮尸,决绝地说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王祥,你去召集那些活着的人,告诉他们,跟我走,我带他们走出这片地狱!”

“生当作人杰……”王祥喃喃重复着这句诗——这首诗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它应该出现在数百年后,在北宋南渡,女诗人李清照因悲愤而成此诗。[www.69zw.com首发]。这首诗的格律也不是属于汉晋的,这种五言律诗是在胡人吟唱的短歌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到了唐代才正式成为诗词格律,在当时,它有个名字叫“北歌”。

但王祥却不可能知道这些,他只觉得,此刻,当众人站在淮河北岸时,当汉民族正处于地狱深渊时,当岸边的流民百姓苦寻生路时,高翼吟诵的这首诗实在是太贴切了,既表示出对南朝苟安的蔑视,又体现出对未知命运的义无反顾。

当时,由于胡人的血腥屠杀和残酷压迫——现在把这种行为叫做民族大融合——北方汉人锐减至六七百万,造成赤地千里的景象。石虎曾将邯郸以南中原地区数万平方公里土地划为狩猎围场,这个狩猎围场之大,创下了全人类有史以来的吉尼斯世界记录。同时,石虎还规定汉人不得向野兽投一块石子者,否则即是“犯兽”,将处以死罪。

汉人的地位竟连野兽都不如,而住在富丽唐皇宫殿里的石虎,竟笑曰:“我家父子都是如此,除非天崩地陷,当复何愁?”

就在高翼与王祥会面的那一天,汉民又遭遇了一个屠杀高潮。石虎部将、羌人首领姚弋仲和氐人首领蒲洪因为不满石遵杀石世称帝,他们决定拥立石冲为帝。由于石遵的主要武力支持是石闵,姚弋仲与蒲洪便移檄中外,号召天下胡人杀掉冉闵,杀尽国中汉人,这就是著名的《杀汉令》。。在《杀汉令》下,氐族羌族慕容鲜卑联合起来,在中原大地展开了又一轮屠杀。

“去哪里?”高翼此时也在心中问自己这个问题。

五胡相杀,胡汉相杀,纷纷扰扰要持续三百多年,而现在只不过是开始。中原大地目前正是汉民族最艰难的时刻,经过胡人连续四十多年的杀戮,汉民在北方已成少数民族,眼前被深重压迫的汉民即将发出最后的怒吼,在这场复仇之战中,东晋朝廷也加加入到胡人那一边,帮助屠杀北方汉民,从此之后的数十年,中原将成为血池。

“人皆向南,我独向北”,高翼只用了片刻便做了决定。

“北方?为什么是北方?”王祥诧异地问。

“我在北方有片基业——走,你招呼人手,我们向北、向海边走,我有船停在那里接应”,高翼没有过多地解释,他指天划日,郑重誓言:“我起誓:我土我天,吾国吾民,不容轻诲;皇天在上,厚土为证,约以期日,我必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面对眼前这地狱,高翼的血誓充满了恶狠狠地狰狞。王祥听罢,微微一愣。

这不符合儒家思想。儒学讲究恕道,认为应该以德服人,只要内修圣德,强敌自然会俯首称臣,这便是“内圣外王,垂拱而治”的道理。拱拱手,礼节到了敌人自然会投降,眼前这位叫高翼的汉子怎能裸地喊出“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杀戮口号呢?

也罢!反正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反正这条命已经卖给了对方,便由他带自己到天涯海角。\\只要能走出这杀戮战场,只要能在这乱世“乞活”,其他的,也顾及不到了。

王祥愣过之后,立刻高声大喊:“乡民们,还有力气么?跟我们走,望海边走,哪里有食物,有船,我们会带大家离开这地方。能动的动一下,走,我们走!”

随着王祥的召唤,尸山血海里稀稀落落地站起几个人,渐渐的,这些人聚拢在大树下。人不多,一百余人而已,全部是男性。

生逢乱世,这些人命贱如草,任何一支军队攻来,他们都是被劫掠的对象。军队会杀掉部分他们看不顺眼的人,以此来震慑幸存者。侥幸活下来的人则被挟裹到军队所属的领地内,他们活下来的唯一价值就是做牛做马,而在某些胡人领地,他们还是饥荒时期的食物。对于这种遭遇他们已经麻木了,当有个人站出来,表示自己愿意带他们走出这片坟地时,他们无喜无悲,只知道麻木地随人流行动,穿州过县。

与此同时,北方大陆的大混战在这一刻上升到最高潮,石闵率迎击羌人姚弋仲、氐人蒲洪与羯赵石冲组成的二十万联合大军,七千汉军杀得二十万胡人联军大败。此战胜利后,石闵活捉了石冲,并将俘虏的三万羯人士兵全体坑杀。

石闵而后回军邺城,战前石遵曾答应立石闵为太子。但石闵归来后他又反悔了,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石闵一气之下,联手石虎另一位儿子石鉴发动政变,斩杀石遵,立石鉴为新皇。同时,石闵受胡人杀汉令的刺激,决定正式亮出自己汉人的身份,恢复汉姓冉。

石鉴登基后,表面上对冉闵百依百顺,背地里却接二连三唆使羯人起来造反,意图杀冉闵而自立。与此同时,石虎另一个儿子石砥在羯人的拥戴下,于襄城自立为王,与石鉴抗衡。

冉闵一边应付内斗,还要对付外敌。在这样的情况下,石赵政权对淮南、青州的控制力大大减弱,几乎等于一片空白。这正好便宜了高翼,让他顺利引领百余名劫后余生的人,绕州过县。不仅没遇到半点阻碍,相反队伍却越来越庞大。许多晋军攻来时未得到消息的汉民,听说有人要带他们脱离苦海,便义无反顾地弃家而出,追随这股流民队伍穿过青州,来到海边。这里面甚至还有数名羯胡政权的汉人县丞。

一路上,高翼似乎心事重重,嘴里老是喃喃的念着一些王祥听不懂的字句,随行的百余名幸存者行尸走肉般的跟随着人流,麻木的移动着脚步。

人群沿着海岸弯弯曲曲的走了两天,进入一道海岸边耸立的山梁中。这山梁并不高,也就一二百米的样子,临海这一边形成了壁立的山崖。高翼似乎对海水的涨落极有经验,即使在麻木状态下,也能引着众人沿着落潮后的浅滩走。

越来越庞大的流民队伍又在山里绕了两天,这时,即使是最能分辨方向的人也被高翼绕的辨不清东南西北,幸好这群劫后余生者多是体力强健的人,这一个月横跨青州的旅程,他们吃草根咽树皮,坚持下来了。

海边丰富的鱼虾、贝壳为流民补充了营养。而只在退潮后才进行跋涉,又给流民带来充足的休息,几天过后,虽前途茫茫,但不少流民眼光已不再呆滞,队伍中也逐渐有了笑声。那时发现食物是的欢笑。

这天傍晚,队伍在一个伸出海面的峡角处停留下来,海潮拍打着岩壁,发出轰隆隆的响声。高翼站在那里,低着头,莫名其妙的发呆了片刻,又嚯地惊醒,沉声吩咐那位鲜卑奴仆:“宇文虎,你到前面探路。”

那鲜卑奴仆叉手行了个大礼,唿哨一声开始向山顶攀登。

不一会儿,宇文虎自山顶上打了一声响亮的唿哨,随之,山那面响起了一声低沉的画角声。

画角呜咽,这是草原部族常用来做军号的东西,中原的军队常以金鼓为军号。画角声响过之后,流民的队伍稍稍一乱,但不久又平息下来。

“山那面有军队?胡人的军队?”王祥带着疑问走到高翼身边。

高翼没有答话,他一马当先的向山梁上爬去,并挥手示意队伍跟上。

听天由命吧,王祥暗叹一声,紧紧地跟上了高翼。如果对方真要把自己出卖给胡人,在淮水北岸就可以做到,用不着跋山涉水来到这大海之滨才开始动手。

先是两三人,而后人流越来越多,整个队伍开始涌动,流民们犹犹豫豫地登上山梁。他们之所以没有逃走,是因为无处可去。

山梁后是个峡湾,两侧大山深入大海,像双臂环抱般将一泓海水揽入怀中,断断续续登上山梁的流民们眼望着峡湾中的情景,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个个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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