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分界(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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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顶覆面式头盔在每天的同一时刻飞入营房,挟着风声砸上了床铺。随着当啷一声闷响传出,上等兵沙鲁一如既往地从撞击的痛楚中结束了酣睡,捂着膝盖弹起了身躯,狭隘而阴暗的屋内顿时被他含混不清的惨叫声所充斥。

“该起床了,小子!”杰斯特队长习惯性地向地上吐了口唾沫,大踏步走进营门,过于强壮的身躯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头直立行走的牯牛。

“狗日的战争,狗日的裁决人。”沙鲁在呻吟中恶狠狠地诅咒了一句,揉了揉发红的酒糟鼻,睡眼惺忪地顶着鸟窝般的乱发坐了起来,开始披挂床边堆放整齐的铠甲。

杰斯特轰轰隆隆地大笑了一阵,随手将兵器抛下,卸脱甲胄,直到全身一丝不挂才重重倒在相邻的行军床上,舒坦地伸直了长满黑毛的双腿。“你倒不如诅咒这狗日的天气。妈的,一大早的太阳就能把人给活活烤熟......”

“队长。”沙鲁似乎是还没睡醒,眼神散乱地扫视着贴在墙上的一排敌方首脑画像,“等这些家伙都死了,咱们就能回家去了吧?”

“是啊是啊,等他们都死了,战争就该结束了。。”杰斯特很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拎起连苍蝇都很熏死的靴子,脱手掷出,“不过,再赖在床上不去换岗的话,我敢肯定你是等不到那天的。”

上等兵一溜烟逃出营房,跑到马槽边胡乱洗了把脸。伙房里虽然还是人满为患混乱不堪,但他臂膀上佩戴的狮首徽章,却让大部分端着空饭盘的士兵纷纷让出路来,就连厨子递上的食物也格外丰盛量足。

自从入选狮兽军团以后,沙鲁已经习惯了这种无处不在的优越性。虽然在军衔上他仅是小小的列兵,但在其他军团的同袍眼里,只是那枚独一无二的徽章,就已经代表着太多太多。

二十三颗敌军头颅,这是沙鲁在随军进驻斯坦穆之后,亲手缔造的彪炳战功。唯一令他遗憾的地方在于,所有这些倒在自己战刀下的敌人之中,并没有一个穿着黑色制服。

匆匆吃完了早餐,走上冷冷清清的街面,一路上除了遇见同样赶去轮值的士兵以外,就只有十几个穿着开裆裤的斯坦穆小孩在地上玩泥。。在看到沙鲁走近时,他们不约而同地逃开了,仿佛前者脸上硕大的红鼻头,远要比食人魔探出唇外的獠牙更加狰狞可怖。

自从半个月之前,那名试图用石块袭击军列的男孩,被沙鲁当街活剐成了一堆碎肉,他的相貌就已经被边关小城中的绝大多数平民所牢记。尽管在事后杰斯特队长的痛骂几乎持续了一晚上,但沙鲁还是觉得很痛快,很有成就感,半点也没后悔。

不能拿人的标准去衡量畜生,这是巴帝士兵的共识。

“贱民”这个词汇,仿佛是为斯坦穆人量身定做的。针对性的镇压和屠杀,永远也磨灭不了他们那可笑的愚忠,皇室的最后一名成员身在独立四省的消息传出后,各地平民便开始想方设法地逃往那块特殊地域,即使在军方严格管制下的也不例外。

塔罗克,也就是沙鲁所在的狮兽军团第三师部驻扎的这个偏远行省,地处斯坦穆西北部,如今正充当着四省联盟与摩利亚之间的最后一道屏障。。就军事意义上而言,其重要性丝毫不在攻陷已久的斯坦穆帝都之下。除了经常遇上的小规模民众逃亡之外,轮得到巴帝驻军去处理的事务并不多。时间长了,骁勇善战的狮兽士兵们全都从一开始的闲适惬意,逐渐演变成度日如年。

从未与那支传闻中神乎其神的裁决军团正面交锋过的第三师部,从调派来这里的当天开始,就在隐隐盼望着两军对撼的时刻早些到来。身为男儿,又是巴帝铁军中最狂猛强悍的斗士,好胜的本性早已像烙印般刻在了每个人骨子里。战刀被铸造出来的目的,自然跟切瓜削菜无干,棋逢对手的拼刺快感才是他们想要的东西。

然而独立四省方面却始终没有过任何动静,哪怕是象征性的攻势也从未对塔罗克发起过。似乎隐藏在幕后的裁决统治者,对摩利亚的兴趣并不像军方高层揣摩的那样大,第三师部所属士兵也就只能整天无所事事地打发时光,在枯燥沉闷中磨砺着发烫的斗志。

跨上战马,顶着初升而炙热的旭日,沙鲁所在的游骑兵小队鱼贯行出城门,向着莽莽草原驰骋而去。。经过了一整晚的巡弋警戒,他们替下来的那批同袍已经很疲倦了,互相开起玩笑来也是无精打采有气没力。前方十余里外,那道由连绵丘陵组成的暗色长廊,正是与敌军共同默认的分界线。虽然说从四省联盟那边跑过头较大的野兽都属于罕见,但作为奉命死守的这一方,狮兽团成员在例行巡逻中还是从不会掉以轻心。

“前些天我沿着那条路回来的时候,顺便上去了一下岭脊。结果运气还算不错,撞到十几个条顿的探子,全都被老子杀了。”行进中,沙鲁身边的矮壮少尉转过头来,得意洋洋地大声炫耀。

“我听说了,那可真是够痛快的。”沙鲁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他当然听说了,中尉单枪匹马格杀的那些目标,其实不只是人这么简单,还有好几头绵羊——尽管装扮成牧民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沙鲁并不认为真正的敌军会被一个站在远处的家伙用弓箭挨个射死而没有任何反击动作。

换句话来说,这桩听上去很像那么回事的战功,根本就是个自欺欺人的笑话。。孤胆英雄干掉的不过是一群真正的老百姓而已,看似平静的前沿阵地与日渐丰裕的牧草,则成了他们丧命的最大原因。

对于同袍表现出的不以为然,少尉显然当成了某种变相的嫉妒。在熟门熟路地穿过埋满地炎爆弹的平原区域之后,他极力要求分在同组的几名游骑兵驰上丘陵,去瞧瞧有没有不长眼的敌人再敢接近防线。

答案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当翻飞起草泥的马蹄渐渐踏上丘陵顶端,视野随着位置的变化而霍然开朗,少尉脸上的表情也从充满亢奋的期待,一下子变得发木发怔,旁边的沙鲁更是在震怖中瞪大了双眼。

他们身处在阳光之下,面对的,却是黑暗而肃杀的海洋。

前方,一个巨大的,近乎无边无际的步兵方阵正在缓慢推进,放眼望去那些身披钢甲杀气腾腾的汉子大多是鹰鼻深目,土生土长的斯坦穆原住民占了不下七成。。苍穹之下,黝黑而锋锐的长矛构筑出了一片纯粹的钢铁密林,数千架攻城楼车与投石机似极了蚁群中前移的磐石,视力所及的尽头,条顿行省城关中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人流、马队,以及大批飞掠在空中的魔法师部队。

以丘陵为界,这边是风和日丽晴空如洗,那方却是阴云密布幽暗似夜。更为诡异的地方在于,尽管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颤抖,但游骑兵们的耳中却几乎听不到任何声息。如同这些随着阴影而来的逆袭者施放了令天地都为之沉寂的静默魔法,而下一刻,他们便要在悄然中将塔罗克淹没、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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