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打诨(一)(1 / 2)
女毛子将铁笔交在我手里,立在身旁等我写字。我拿起笔,端详了一会儿,笔尖儿上嵌着一块儿薄薄的铁片儿,旁边没有毛,也没有炭,更没有可蘸的墨汁儿。见我愣在原处,老段在后面补充道:“这笔不是蘸墨用的,你直接在纸上划就行啦”
我没敢用太大劲儿,将笔尖轻轻在纸上拖了一下,蓝色的油墨就像跳舞的精灵,与笔尖儿的轨迹同步相随而出,我小心翼翼地在纸上写下了‘4096’四个阿拉伯数字,之后将铁笔稳稳当当放在桌子上。
女毛子伸手将字条对折,旋即又卷为一团,碾碎了扔进纸篓里。待一切办完,她又坐回皮椅上,将一双耳罩扣在头上,直起腰来去按那根按钮。
“嘀嗒嘀……嘀……嘀……嗒嘀”,不规则的嘀嗒声接连不断从她的耳罩里传出。。我们屏住呼吸,谁都不敢出一声大气。女人按了一会儿,不按了,从机台顶上抽出一张白纸,用铁笔勾勒出一大堆看不懂的洋文。
女人写完,向后一招手,老段赶紧上前一步,接了那张字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对我说道:“华莱士先生回电,密码完全正确,不过他现在人在辽东,还要等几天才能回来。他特地嘱咐我们,你是我们的朋友,是德国人的贵宾,要我们好生招待你”
“哦……”,我长出了一口气,“好,那就烦您帮我安排一间客房等着吧”,我忙应道。
“先生请随我来”,老段一改之前的态度,毕恭毕敬把铁门打开让我先走,我也不客气,抬脚迈步出了小屋。。
厅中的大兵们一看这架势,全都明白怎么回事儿,纷纷起身给我让座。我一摆手说道:“弟兄们不要客气,既然误会解除了,咱们就是一家人,老段哪……”,我转过身,把脸朝向他,“天也不早了,这些弟兄怪辛苦的,遣他们回营休息吧。至于刚才进屋的两位兄弟……我想朝老冯暂借,用来照顾我的衣食起居,你看如何啊?”,我这回多留了个心眼儿,留这两个人伺候我,一来可以彰显我的尊贵身份;二来又能借这两个人的口来打听胶澳及整个东北的时局;第三嘛,我本来就懒,放着免费的资源在那,不用白不用。。
“行啊”,老段爽快地说道,“德国人的朋友就是胶澳的朋友,我替老冯把这两个人给你了”,说到这儿,他扭过脸对两个兵痞说:“你们俩个即是保镖,又是保姆,一定要把这位先生伺候舒服了,你们可知道?”
“知道,知道……”,两个兵痞连忙点头应允,又转过身子对我点头哈腰。
“那好了,先生,让这两人带你去厢房选屋吧,小老儿去忙些其他事情”,老段说完,遣其余的十八个人出门去了。
“好,那咱也走”,我一摆手,让两个兵痞在前头带路。三人走出买办处,天色正要变黑,外面微风阵阵,拂得面颊微痒,凉爽宜人,胶澳的七月可真谓是人间的极致。。
选完了客房,两名兵痞要给我烧水洗脚,我一晃头说道:“等等,你俩人还没吃饭呢吧?”,两人点了称是。我继续说道:“既然我选中了你俩,就说明咱们哥们儿有缘。这样吧,兄弟我今日出血,请两位出去喝两盅,你看如何啊?”
“行,行”,两人想也没想,就一齐答应了。我心中暗笑道:“想你们平日在军营之中,也必是粗茶淡饭,此番我就要把你俩灌醉了,把胶澳左右的形势问一个明白”
三人收拾收拾行李就出来了,出门的时候,我从怀里掏出两堆散碎的银子说道:“两位哥哥,这两堆银子你们先收下,权当是零花钱。。兄弟不是个吝啬小人,此番我来胶澳,乃是承德皇的密令要办一件大事。所以咱们第一次出外吃饭,不要选太大的场合,以免被人看见走漏了风声。一会咱们最好寻一家带有雅间的饭庄,排场不排场的,暂且放在一边,只要菜码大,酒水干烈就行”
两名兵痞假意推辞了一番,终于将那两堆碎银子收集进兜里,其中一个高个的说道:“兄弟,别看你年龄小,但看您这气势,您就肯定不是普通人来的”
“那怎么说呢?”,我皮笑肉不笑地问了一句。
“说实话,我在胶澳呆这么多年了,像您这样身份的人我也见过几个。但凡有点儿权势的人,无不是腆胸迭肚○1,飞扬跋扈之流。。但常在官场混的人都知道,越是不可一世的,就越是酒囊饭袋;越是谦逊不骜的,则越可能是出于名门”
“哈哈哈”,我自嘲地笑了几声,“名门谈不上,我也只是个德皇手下的幕僚,为德皇效力而已”
“那咱们赶紧往芙蓉楼去吧?”,另一个胖兵痞征求道。
“行,那儿肃静”,高个子点头应道。
三人离开买办处,顺着北面往港子方向走。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一半,沿街的几个买卖家把大红灯笼高高挂在外头,将路面照得通亮。我斜眼一看,巷子里是几处酒家,在灯笼的底下,两个满头黄毛的大鼻子正喝的烂醉,互相搀扶地嘟囔着一堆听不明白的外语;对面的另一家木楼底下,一个魁梧的大块头正在灯下肆无忌惮地冲着楼梯撒尿,从几家酒楼的窗户里面,断断续续地传出群魔乱舞的作乐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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