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仙师(2 / 2)
小兵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东西,有些定力差的当即便昏厥倒地,剩下几个战意亢奋的举枪便想攻击,却被我与河野递一同阻拦住。我用余光打量一番大蛇的体型面貌:这品种不是山间常见的绿皮草蛇,亦不是几乎无毒的巨蟒一类,它的头上生着一个肉瘤,正是传说中的‘棒槌蛇!’——提到棒槌蛇,须要追溯到不咸山的野史《棒槌鸟》一章中去:传说在不咸山中曾住有一对恋人,男的姓王,很会抬棒槌。那一年的五月,知府为了上京朝圣讨皇上的喜欢,就抓走他的恋人逼迫他进山去抬宝参。寻常的百姓哪遭得起这罪?这人心急火燎、翻山越岭了几天终于在崇山峻岭之中发现了一棵宝参,因为恋人被囚禁起来,于是他太心急了,竟然忘记用铜钱插地去驱走藏于地下舔舐棒槌根须的大蛇,结果挖出棒槌的同时被穴中的大蛇一口咬死。不到一日,王姓男人惨死的消息不胫而走,他的恋人闻听之后不肯相信,竟化为一只小鸟飞入不咸山内,口喊‘王哥、王哥……’去寻情郎。。在山中,他终于寻见了王哥的尸体和在他身旁盘踞的大蛇,悲愤交错之中她在高空之中闪展腾挪啄瞎了大蛇双眼为情郎报了仇。自此之后,在不咸山林就多了一种长着黑白斑纹的小鸟,这种小鸟由于叫声酷似‘王哥’,故而被当地山民称为‘棒槌鸟’,有棒槌鸟的地方才有棒槌这几乎已是一个不争的常识,而在那传说中被啄死的棒槌蛇,就是头上长瘤的巨蛇。
传说棒槌蛇之所以喜欢盘踞在棒槌底下舔舐根须,是因为棒槌的根须是吸取天地之气的必然通道。棒槌的大名叫做人参,是‘关东三宝’之首,它吸取了天、地、人灵气,经过了百年凝练才形成了这样一种绝伦的盖世瑰宝。在此期间,母蛇经常在棒槌附近挖坑产下蛇蛋,待到小蛇孵出便会被棒槌的灵气所供养,体型和毒性均会比寻常的毒蛇高出许多许多。不过寻常的棒槌蛇至多有一人粗细,而眼前的这条竟有巨榕一般大小,想必定然是受了尸油的滋润所致。我与大蛇对视了许久,开口问道:“老人家,难道这……这就是你的真身么?”,大蛇听罢我的话纹丝不动,信子却从巨嘴当中探了出来——不得不说,它的呼吸之中透着一股暗色的绿气,这股绿气与小宝儿当日所受的可谓是一般无二。
“放屁!”,在大蛇的头顶传来一声叫骂,我循声观看,只见在大蛇的肉瘤之顶攀上一只人手,片刻之后一个浑身赤裸的老头儿爬到大蛇的头上,正用双脚夹着蛇头左右摇摆着身子,他的一只手抓着大蛇的鳞片,另一只手抚着它的肉瘤,而大蛇却在他面前却出奇的温顺,宛如是听从老者指挥一般。。“唉……”,老者叹了一口气道:“几百年都对着这条大蛇,我差点儿都忘了怎么说话……”。“几百年???”,我和河野听罢大惊,河野干脆端起枪来指着老者说道:“你……你是人是鬼?”,“放屁!”,老者又骂了一句,“我倘若是鬼,还需要你们相救么?”,听罢老者说完,河野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只听得老者又喊道:“给老朽扔一件衣服上来,我虽然在此年纪最大,却也不能倚老卖老赤着身子和你们说话!”,我听罢心中暗笑,道:“老人家!衣服倒是有,不过你为何不下来换衣?这大蛇的身子太高,我们谁也扔不上去呢!”,老者听罢微微一颤,脸上又现出几分愠色道:“放屁!我若能下去走路还用你在那儿鼓噪?再说了,我耳朵聋了,下去之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与河野听罢俱是大骇——耳朵聋了为何还能与我们正常对话?莫非是江湖上的奇门邪派不成?此时我的脑中如走马灯一般,将郭沛天此前与我介绍的奇门左派逐个过滤一遍,突然一种绝学被我忆起:相传江湖上有一种叫做‘捏骨门’的微小门派,这个门派的门徒有一种‘捏骨算命’的本领,‘捏骨门’的门徒俱是奇怪,按理说他们的命算得奇准,倘若依附王公大员定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过他们怪就怪在从不喜欢预报好事,而是喜欢将人未来十年的厄运和恶事的内幕悉数说出。‘捏骨门’的出现让江湖上的‘名门正派’们坐立不安,经过几十年的明杀暗宰之后,‘捏骨门’已于百年之前灭门,而他们的门徒由于常年捏骨,双手对轻微颤动的感知极为细密,竟然可以用棉球将耳朵堵住,进而用手掌抚住鼓面来探知对方说话的内容。。想到此处,我惊惶问道:“前辈,难道您是……‘捏骨门’的人?”老者抚着蛇瘤,听罢我说完浑身一震,问道:“看你小小年纪,顶多刚过而立,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回道:“是我师父教给我的!”,老者又问:“你师父是谁?”,我答道:“我师父绰号叫做‘塞北邪神’,大名叫做郭沛天!”,老者摇了摇头答道:“没听过!”,我心中暗道:“你自称活了几百年,倘若整日被囚于此的话……若是听过反而就奇怪了!”,这时老者问道:“年轻人,外面现在是什么世道了?依然是爱新觉罗?努尔哈赤的子孙们当权么?”,我微微点头,只见老者的脸色稍稍现出一丝不惹人注意的失落。
这时河野已经将小兵的一套外衣脱下,我稍用内力将轻飘飘的衣服如箭一般扔向老者,老者一见啧啧称奇道:“好强的内力!”,遂不敢接,待到衣服击中棚顶反弹过来,他身下的大蛇才昂头将之接住,又回首递给老者。老者边穿边问道:“怎么几百年不见……江湖二十几岁的少年都有你这般骇人的内力了?”,我笑答道:“老人家,其实江湖在这几百内并无多大变化,各门派的武功也大多是墨守陈规,在原地大兜圈子罢了”,老者用单手将衣服套在身上,又说:“这么说……你是暗喻自己功夫很厉害啰?”,我急忙摇手答道:“不敢,不敢……咳!我们先不要讨论这些事情,老人家,我该如何称呼您呢?”,老者一听甚觉得意,摇头摆尾说道:“老夫诨号‘捏骨仙师’,真名梁自己是也!”,我听罢心中发笑,暗道:“捏骨占卜之人,最难的就是给自己算命,这人也真敢叫,想来应是一个不凡之辈!”,想到此处,我又问:“梁老前辈,今日我们相见也算是一桩奇缘,说实话这洞我以前来过,但是因为上次‘嵌字藏头诗’的拼法不同,所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我一直不明白您怎么会被囚禁于此,而这洞内为何会有这么些极品的棒槌呢?”
捏骨仙师听罢眼神突然变得很深邃,良久,他抚着大蛇的脑袋叹气道:“你说的那个世界,就是我和爱新觉罗?努尔哈赤起兵议事的大厅。。几百年前我俩风华正茂:努尔哈赤刚得抬到八八六十四棵大棒槌,羽翼前所未有地丰满;而我,也正是学成下山,准备干一番大事的气血方刚的而立之年。我二人在关东密林之中相见,对于明朝腐朽、阉人专政的看法一拍即合,努尔哈赤对我极其重视,我亦常常为他占卜、出谋划策,及至他迁都盛京这件惊天大事都是我直接规劝的结果。后来他雄心勃勃,欲直入宁远,朝中很多大臣均觉得袁崇焕非是泛泛之辈,故而赞同者少,沉默者多。努尔哈赤素来以武勇盖世,一见自己的清八旗竟被袁崇焕吓成这般模样心中十分恼火,万般无奈之下他又将我推上风尖浪头,想用我的占卜结果去力排众议。可惜的是,竟然连我也站在他的对立一面,并且推算出‘宁远一役其果大凶’的结论,努尔哈赤一听暴跳如雷,命人将我关入地牢,想待他得胜归来再来治我的重罪!
不得不说,努尔哈赤绝对是当世用兵的大家。不过头脑发热的他恐怕忘了一句最著名的俗语:‘骄兵必败’。出战之后,他心中由于忿忿众人对袁崇焕的高视,遂倾全力齐攻宁远城,想来个下马威回来给我们看。不过袁崇焕真的不是吃素的,几门大炮居高临下齐齐发射,不仅将他引以为傲的八旗铁骑击了个落花流水,还将他本人炸了个半死回来。病痛之中,清军内部士气混乱,皇太极等人为了争权夺势蠢蠢欲动,他为了稳定局面,再一次将我从地牢中提了出来,想让我帮他去壮士气。哪知我却是个不会撒谎之人,捏骨之后便当面将他四个月后仙逝的天机说了出来,想这也是报应,努尔哈赤气得喷血,命人将我处以极刑。我当时亦年轻气盛,便在堂中与他对骂,骂他不听忠言,残害忠良,与那明朝的皇帝一般无二。努尔哈赤听罢气得咬牙切齿,便道:‘梁自己啊,梁自己!你骂我不听忠言,我就叫你什么都听不见!’,说罢此言,他命人将我的耳朵捅聋,又将我关入这个地窟之中受辱。而我之所以几百年内不死:是因为头顶棒槌的根须在生长之时留下了琼浆蜜液的缘故,棒槌蛇亦极喜欢这种东西,几百年来老夫凭着一点法术,将一代又一代的棒槌蛇驯服,让它们在吮食棒槌须子之后回哺于我。由于棒槌的品色极高,浆汁又是其精华,吸食一次便可捱过三月半年的,故而老夫才存活至此!”,说道此处,梁自己不禁有些颓然,老泪亦开始纵横起来。
就在此时,河野忙惊叹地上前说道:“梁先生,你说这人参根须的浆汁可吃么?”,梁自己说道:“棒槌蛇身有剧毒,这浆汁对于凡人当然是一种奇毒无比的毒药,不过你不知道:棒槌蛇的鄂下长有两片肉瓣,在那肉瓣当中会分泌一种黄水,每当吸吮浆汁之前只要在舌头上舔舐几口黄水,便可以将毒性消掉,毒药也就变成了补品!”,河野听罢大骇,又问道:“这事情有谁知道?”,梁自己得意地笑道:“全天下当然之后我一个啰,你想想,我若不是被关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靠着棒槌的浆汁活命的话,躲避还不及呢,又哪有机会去搂着大蛇舔舐它的黄水?”,河野听罢脸色微缓,而我却从这对话当中窥出一丝端倪出来。于是我道:“梁老前辈,俗话讲:‘遇见能人就不可交臂失之’,我和这位河野先生均近而立之年,仕途升迁之事扰的我们彻夜难眠,既然遇见了仙师,则要请您帮我俩捏骨算个命,将我们十年之后的作为一一讲述出来,可好?”,梁自己听罢大笑道:“大善,大善!二位将我救了出来,小老儿正寻思要如何报恩呢!倘若我能为二位才俊捏骨算命,这也了了我的一桩心事”。河野听罢脸色大变,急忙推脱道:“不可,不可!命运乃是由自己掌握的,怎是可以测算出来的?不可,不可!”,我一见他这幅神情心中更加起疑,便说道:“河野先生,你若不信就权当它是一个儿戏罢了,为何又如此惊恐?难道说在心中藏着一个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怕被人发现不成?”,河野听罢气得脸色发青,几次想提枪对我,又无奈地将手放下——他见识过我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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