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凌迟(1 / 2)
自古怨债相偿,杀人的填命,欠债的还钱,多是因果上的事情,说它一年也说不过来那许多,那些个遭受官司刑狱之苦的,也都是由此而生,计较不得。但听得一声号炮响过,眼看午时三刻将至,刘五爷让他的四个徒弟充做副手,先将潘和尚从台下囚车里起出,绑到法场行刑的木台之上,那刑台当中有个“金”字形的木头架子,糙木铁环上边乌黑的血迹斑驳,都是以前用刑时所留。
刽子手们一言不发,动手把潘和尚绑定了,三下五除二,就剥净了他身上的囚服,随后捧着刑具法刀候在一旁听命。这时第二声号炮响过,法场四周围观之人,都知道在转眼之间,便要把这恶贼千零万碎,大多注目观看,嘈杂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许多。
刘五爷请监斩官在名牌上勾了红叉,反身走到潘和尚身边,按惯例抱拳说道:“今天是刘五来送潘爷上路,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刽子手掌刑执法,无非是被上差下派,推辞不得,等会儿万一有照顾不周全的地方,还请潘爷多多担待。”
潘和尚落到了这个地步,早已万念如灰,但在法场上众目睽睽,他还要硬充好汉,嘴角子一阵阵抽动,表情诡异地狞笑道:“久闻刑部刽子手刘五爷大名,不想竟死在您老的刀下,也算是本法师的造化。本法师临刑别无所求,只求您老用刑时手底下利索些,给咱来个痛快了断。我死后走在黄泉路上,也忘不了念着您老的好处……”
刘五爷连眼皮子也不眨,冷冰冰地说道:“古有圣贤立纲常,今有王法大如天,潘爷惹下的是弥天大罪,身上又背着百十条人命,最后怨魂缠腿被官府拿获,才被断了个碎剐凌迟的极刑。今天这一千三百刀,可是一刀也少不了的。咱劝你不妨想开些,在阳世多受些凌碎之苦,到阴曹里却能早得解脱,趁着第三声号炮未响,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尽管留下。”
潘和尚想到要被碎割一千三百刀之苦,不由得心寒胆碎,心中怨毒发作起来,沉默半晌才说:“本法师生来慈悲,最喜欢哄耍小孩子为戏,自从修炼金刚禅以来,食过胎男童子一百五十有余,此乃超脱他们前往西天极乐世界的大善举。眼看着便能成就正道,得一个出有入无的法身,谁知竟被一班小贼撞破了法相,使我落到了官府手中,挑筋穿骨吃了好一番折磨,今日又要使出歹毒手段,让本法师受尽零割碎剐之苦……”
潘和尚越说越恨,继续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就算到了阴世,也必化为厉鬼,找你们一个个地索命报仇。刘五爷你是专给官家掌刀的鹰犬,操你奶奶的,你与马天锡那狗官坏过多少好汉的性命?你们通通不得好死,爷爷早晚从阴间回来找你们索命!”
刘五爷发过无数红差,以往那些死囚伏法之时,或是对刽子手软言相求;或是骂不绝口;又或是默然不语;更有受惊不过,在法场上屎尿齐流之辈。他多是见得惯了,丝毫不以为意,当下任其破口大骂,也不同潘和尚再说什么。
周遭围观的百姓却大为恼火,都说如今真是没有王法了,这老鼠和尚罪大恶极,此等丑类死到临头之时,竟然还敢口出狂言,真是个挨千刀的贼杀才。更有许多家里丢失小孩的,一发对其恨得入骨,纷纷捡起烂菜石子投向法场,有领队的军官赶紧指挥团勇把持局面,以防乱民蜂拥上来搅了刽子手行刑。
此时又有许多苦主,纷纷挤到前边,偷着把钱塞与法场附近的公差,他们要等动刑之后,讨买几片潘和尚的碎肉。这里边也不光是被贼人拐去小孩的苦主,还有许多家里有病人的,因为早年间有种说法,凡是法场上出红差,犯人身上的血肉都能做药引治病,监刑的公差们往往可以趁机捞点油水,只不过不敢明面交易。
正乱得不可开交之际,就听咚隆隆一声号炮作响,刑部刽子手刘五爷见午时三刻已至,当即动手行刑。先是副手取出一条漆黑的网子,当场抖将开来,缠在潘和尚的左臂之上。这黑网可不是普通的渔网,乃是前朝刽子手所传之物,通体以人发混合蚕丝编就,专在凌迟碎剐的刀数过多时,拿来作量肉之用。只见那黑网的网丝勒入皮肉之中,便会留下一大片铜钱大小的血印。
刘五爷是忙家不会,会家不忙,叫声“看法刀了”,便伸手从皮囊当中,拽出泼风也似的两把快刀。这两口法刀,一长一短,皆有名号,长者过尺,唤作“尺青”;短者过寸,唤作“寸青”,由北宋年间流传至今日。据说当年曾用来碎剐过江南巨寇方腊,真是白刃似水,寒气逼人,果然有吹毛断发之锋。在此大小二青两口利刃之下,剔割过的好汉之多,实是难计其数。任你是含冤负屈的忠臣义士,还是恶贯满盈的乱党贼子,被绑在法场上见了这两口快刀,都不免心中瑟瑟,魂魄俱无。
刘五爷手中拎了长短两柄快刀,口念恶杀咒,咒起刀落,按着勒出的血印子一刀刀割下。那潘和尚吃过许多童子,养得周身肥胖,细皮嫩肉,受割不过,疼得尖叫惨呼。刘五爷更不理会,短刃一割,长刃一挑,便取下柳叶似的一片皮肉,直把二青使得发了。但见他出手如风,一片刀光闪动之际,不消一个时辰,就已将潘和尚肥大壮硕的身躯剐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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