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 白爷(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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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在旧社会并非罕见,只因这些守财奴们,深知钱财来得实在太不容易,每一个大子儿都是处心积虑千方百计抠出来的,所以除了暴发户,大多数富户都极其吝啬,把钱财二字看得大过了天。他们多认为钱财最是具有灵性,唯有对其宝惜备至,钱财才会甘心跟着他走。倘若是拿钱不放在心上,这手接来那手去,必然要触怒了财神老爷,岂肯再把钱送到他这里来?故此不吝不富,只要是吝啬的人家,一定都是富户。

像铁公鸡这等人,就是个一毛不拔的吝啬人家,整日里算计着怎样有进无出,却应了“有命赚钱没福消受”那句老话了,只要是有利可图,把自家老父切开来卖也心甘情愿,怎会把家仆铁忠的话放在心上。

铁忠祖上世代为仆,以往对主家吩咐下来的事情,绝不敢说半个不字。他劝了铁公鸡两回无果,愁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正不知所措之际,掌柜的又招呼他晚上干活,只好硬着头皮前去。二人在密室里把美人盂剔剥了,碎骨拿到炉中烧化,只把尸皮尸肉,还有那女尸脑壳装到一个皮口袋里,趁着无人知觉,翻墙离开药铺。铁公鸡先前拿几副假药买通了一伙巡城的团勇,打开了灵州城的水门溜出来,在月黑风高中一路赶奔荒葬岭。

铁公鸡对此地道路不熟,但他也知道山谷里全是野狗,不敢贸然进去,取了个白灯笼打在手中,站在山前等了良久,就见山谷里出来一只秃尾老狗。这狗似乎是个领路的“线伙子”,望了望山前的两个人,便转过身摇头摆尾地往里去了。

铁公鸡赶紧让铁忠背起装满尸块的皮囊,跟着秃尾狗进了山谷,越行越深,最后到了一个洞窟跟前,只见有条全身白毛的哈巴狗,趴在地上守着一口钱箱,里面全是金条银锭,不仅有咱们国朝的纹银,更有许多海外才有的“金洋钱”。

铁掌柜还是初次到这荒葬岭来交易,只听牵线的说“白爷”要看货,他还道和以前一样是与某人做生意,谁知山谷中不见半个人影,莫非此狗便是白爷?铁公鸡心想我管你是人是狗,有钱即是爷了,于是当着白毛哈巴狗的面把皮囊打开,取出美人盂的头颅摆在地上。

那白毛哈巴狗到近前来嗅了几嗅,便用狗爪子从箱中拨了两根金条出来。铁公鸡连连作揖:“谢白爷打赏。”然后走上两步把金条捡起来揣在怀中。

铁忠老汉平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形,真是可煞1作怪了,世间哪会有这等事!不禁担心是遇着山里的妖物了,忙扯着铁掌柜的衣袖,劝他拿了钱就赶紧回去。谁知铁公鸡见了钱就动火,况且看这山中无人,只有条白毛哈巴狗看着一大箱金银,尤其是那些金洋钱,金灿灿的好不晃人眼目,一股贪念在肚肠里辗转了几番,就涌上来再也按捺不住,有心把钱箱子据为己有。

铁公鸡刚捡了一石头在手,想要绕到背后砸死那白狗,却突然间从山上跃下一头巨犬,竟有驴子般大,背上生满了血斑,裹着一阵阴风扑将下来。它将铁公鸡放翻在地,就如同是“出林恶虎啖羔羊,半空皂雕追紫燕”一般,哪容铁公鸡有半分挣扎,眨眼间便已从胸膛里掏出血淋淋一颗人心。

可怜铁公前算后,一辈子省吃俭用,忧烦操劳,使尽了心机,最后却落得个如此下场,真不知他“到头把命丧,辛苦为谁甜”?铁忠老汉在旁看得呆了,他曾多次在城里处决死囚的法场上,亲眼见过这头巨犬,被民间百姓呼为神獒的便是,心里着了慌,直顾着逃命,不料一脚踩空,翻着跟头落进剑炉石屋。

铁忠滚落进来就把腿摔断了,身上被石头划得鲜血直流,侥幸钻进剑炉,挡住了狭窄的炉膛口,才得以留下性命。他打更寻夜的时候,身上会带些干粮和水,便借此维持,勉强活到现在,已是寸步难行,堪堪废命。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肯定是活不了多久了,临蹬腿闭眼之前没别的挂念,只恳求张小辫行个方便,务必给铁掌柜家里人带个讯回去,好让他们知道掌柜的没了,连尸首也被狗子们啃净了,赶紧请和尚法师给做回水陆道场超度亡魂,再置办个衣冠冢,免得让主家做了孤魂野鬼。

铁忠老汉双眼目光渐渐涣散,等他断断续续地交代完了,已然是气若游丝,终于一口气转不过来,当着张小辫的面呜呼哀哉了。

张小辫暗自心惊,没想到松鹤堂药铺的铁掌柜,竟和造畜的妖邪之辈有勾结,另外林中老鬼可没交代荒葬岭中有个什么看守钱箱的白毛哈巴狗,那擒杀神獒的勾当到底行得行不得?脑中胡思乱想了一阵,便对着铁忠的尸体拜了两拜:“铁老军你如在天有灵,可得保佑张三爷平安回去,否则你和铁掌柜可就含恨沉冤,死得不明不白了。”

就在这时,忽听山谷中大群野狗一阵狂吠,声音由远而近,来得好快。张小辫心知有异,急忙吹灭了火筒子,顺着剑炉炉壁爬到石屋高处,借着月色偷眼观看山中动静。只见那群荒葬岭中的野狗们,不知是从哪片坟茔堆里撵出一窝狐狸,共是三大一小,其中一条老狐狸,把个小狐狸叼在嘴里,正自没命介地狂奔逃命。据说世间万物,除人之外,唯有狐狸最灵,故有狐魅之称,纵然是机警迅捷的猎犬,也难以轻易捕捉到它们,谁知竟会被野狗们追得走投无路,直投荒葬岭山谷中的绝路逃来。

正是:“说出事迹惊天地,道破行踪震古今。”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贼猫》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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