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雪红(2 / 2)
但是,偏偏赵榛就信了,回身道:“禀报镇国大将军,营内无人看到放箭,也许是从别的地方飞来的。”
曲端还要再说,偷眼看到那边箭塔上又多了几人,长弓又拉开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走吧!
做一个手势,向大将军告退,曲端带着人走了。
吴阶憋了一肚子气,暂时也不能发作,现在的龙卫军团就是一个火药桶,点火就炸。再者说,处置这件事情的决定权不在他的手里,而是在陛下手里。他只能据实上奏,等待圣裁。
“损失大不大?”
赵榛眼圈一红,道:“中军、右厢损折过半,左厢稍好一点,损失三成。全军团,八成人员带伤,阵亡一万一千人以上!大将军……”
赵榛说不下去了,呜呜大哭起来。
吴阶大惊,没想到,龙卫军团打得这么艰苦,这可是元气大伤,没有一年恢复不了元气的。
吴阶拍了拍赵榛的肩膀,道:“请殿下节哀。”
赵榛痛哭道:“大将军,不是我赵榛矫情,镇戎军团不撤,我们一定可以在城内守住一块阵地。咱们再慢慢调整兵力,调整战法,总能攻下西平府。他娘的现在算什么,他曲端撤了,把我们往虎口里送,我们四个死一个,几乎人人带伤,重伤的兄弟,撤不下来,自我了断的数不胜数。我们大帅,亲自断后,才他娘的换来这样的结果,我们大帅的命都没了,射他曲端一箭又怎么啦?我恨啊,怎么就没射死那个老匹夫,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我的兵拦住不让他进又怎么啦?他若是敢进来,还能有命活着回去吗?大将军,一定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说着话,就在帅帐前跪了,无数的士兵,跟随着上护军也跪了。
“大将军如果办不了老混球曲端,我们就自己动手!杀了这个混蛋,然后再自尽以谢陛下!”
“杀了曲端,杀了曲端!”
“大帅,你怎么就走了呢!大帅啊,大帅!”
守在帅帐门口的士兵,高昂着头颅,身躯却在发抖;眼泪流下来,压抑着哭声。大帅说过:“男人,哭什么。”
所以,不能让大帅再操心了,不能出声哭的。只是流泪,不能算是真正的哭泣吧!
当场昏厥着,几十人;气氛激昂,再不控制,真要酿成兵变了。
吴阶顶天立地站了,喝道:“你们要做什么?”
除了哭声,再没有人说话了。
吴阶的大眼珠着瞪着,脸上的大红疙瘩颤着,再道:“张大帅为了救你们,以身殉国,难道你们还要让大帅伤心,让大帅背上骂名,还要大帅身上扣屎盆子吗?这件事情,我吴阶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否则,没二话,你们就杀了我吴阶。”
一席话,真的稳住了现场的局势。
最后,吴阶丢下一句话:“我吴阶,说话算数!”然后,进账祭奠死者。
张伯奋如此得人心,没想到;曲端如此无耻,也没想到。。吴阶决定,趁机搬掉曲端,去了这个眼中钉!
昨夜睡得很好,早膳也吃得香,赵桓心情不错,一边品茶,一边随意翻着京城送来的“熟状”,这是一类东西两府处置的日常公事,由宰执拟出初步意见,写成书面札子,进呈皇帝,这类札子就叫做“熟状”,用白纸书写,皇帝签署“可”,然后颁布执行。
远洋船队已经回到了泉州,宰执商议:令其先到京城,待陛下回京再做定夺。赵桓拿起笔,签了一个“可”字,符宝郎呈上玉玺,用玺,“皇帝行宝”四个朱红大字非常清晰,这就算完成了一项政务。
说到玉玺,现在国有八宝,名曰镇国宝、受命宝、皇帝之宝、皇帝行宝、皇帝信宝、天子之宝、天子行宝、天子信宝。镇国宝,又称皇帝神宝;受命宝,则为皇帝承天受命之宝。此二宝,不是经常用到的,非封禅则不用;皇帝之宝,答邻国书则用之;皇帝行宝,降御札则用之;皇帝信宝,赐邻国书及物则用之;天子之宝,答外国书则用之;天子行宝,封册则用之;天子信宝,举大兵则用之。每一件玉玺都有每一件的用处,万万错不得。
朝廷设符宝郎两员,专门掌管这些国之重器。应该用宝,外符宝郎进奏,内符宝郎御前用宝。使用完毕,再将玉玺交给外符宝郎保管。
其实,赵桓有时挺讨厌这套装神弄鬼的把式,但是,作为皇帝总该与平明百姓有所不同,否则又如何彰显皇家气派皇家威严?有时一想,如果没了这些石头,自己不知会多寂寞呢!
最近,宋强好像突然消失了一般,难得露脸说句话。他说的多了,听着闹心,恨不得他死;现在说的是越来越少,又挺想的。。呵呵,人哪就是这样,没有个知足的时候。
正想吩咐人去叫,两名执政,一名翰林直学士候在殿外,等候召见。
三人进来,要行礼被赵桓拦住了,道:“是不是西平府有消息了?昨晚睡得很好,很久没有这样了,想必今日一定有好事呢!”
三人互相看看,秦桧率先说道:“启禀陛下,西夏朝顺军司监军使李纯亮,突然返回兴庆府,杀了任得敬、任得恭以及任得敬的堂弟任得仁,一举掌握了朝政。”
“哦?”赵桓瞧着三人,想想说道,“兰若的这个哥哥,好本事啊,三位爱卿以为如何?”
张浚道:“如此一来,好坏难料,不过,肯定会增加一些变数啊!”
朱孝庄今日全没了往日嬉笑怒骂的样子,一本正经道:“依臣之见,好不到哪里去,只怕麻烦会更大。任得敬到底不是党项人,当此危急关头,任得敬在,西夏就难以上下同心,而李纯亮掌权,臣担心他们会鱼死网破。”
赵桓笑道:“鱼死网破不怕,狗急跳墙也有办法,这一仗若是不能灭了西夏,朕绝不班师回朝。别总说坏处,也来说说好的方面!”
秦桧挤出一点笑容,道:“好处显而易见,目前任得聪率领四万人马死守盖朱城,如果他得到任得敬的死讯,还会不会死守呢?”
是啊,这是一个好处,没准任得聪很快就会举手投降了。
赵桓心情大好,起身踱了两步,道:“行文吴阶,命他派人速速办理此事。任得聪若是肯降,朕可以既往不咎,还可以让他继续为国效力。。”
任得聪还是有些本事的,种无伤、吴璘两个军团围攻盖朱城,也拿不下来,只得从外围想办法,如果换一个蠢人,还会如此费事?吴璘如果能腾出手来,进军西平府,西平府这边我军的优势将更大,拿下西平府指日可待。西平府一下,兴庆府怎么能守得住?
想着想着,赵桓不禁笑了起来。
秦桧眼睛多尖啊,皇帝笑了怎么会看不见,忙道:“陛下可有喜事?”
赵桓摆摆手,道:“没什么,就是想到了别的事情。还有事吗?”
张浚暗自叹息,还是躲不过去,还是要向陛下说啊!
“启禀陛下:今日卯时一刻,镇国大将军送来紧急军报。”说着话,将军报递上去,接着说道,“我军小有不利,龙卫军团……”
小有不利?而不是大获全胜?
赵桓一把拿过军报,取出信笺,一目十行地看下去。越看越是惊心,看到最后。只见上面写道:“由于曲端擅自撤退,龙卫军团都指挥使张伯奋力战殉国,军团阵亡一万两千余人,人人带伤,臣罪责难逃,请陛下治罪!”
张伯奋力战殉国,这是什么话?
赵桓不相信啊,不信张伯奋就会这么死了,又仔细看了一遍,没有错,这一切都是真的。
从白云朵朵的高空,重重地摔在地上,非常之痛!
赵桓闭上眼睛,将手里的信笺扔掉,缓缓坐回龙椅里,头努力向后仰,大口大口地出气。
三人连忙赶上来,呼喊着:“陛下,陛下……”
“快传御医!”
“传什么御医,还嫌不够乱吗?”赵桓睁开眼睛,“吴阶有什么意见?”
张浚回道:“吴阶还给臣写了一封信,说了很多曲端的事情,虽然没有明说该怎么处置曲端,用意已经很清楚了。”
朱孝庄与张伯奋、种无伤等人关系非常好,张伯奋殉国,昨夜很是哭了一场,听到陛下询问,直接说道:“临阵脱逃,只盯着自己的利益,不顾大局,该斩!”
秦桧知道官家会问,早就想好了说辞:“镇戎军团军纪很坏,曲端脱不了干系;违抗陛下的命令,擅自杀俘,更是该杀;但是,太祖皇帝遗训——不得无故诛杀大臣,这就很难办了!”
太祖赵匡胤的意思,非谋逆不杀大臣,曲端有罪是不假,可是没有犯谋逆之罪啊!每一个皇帝,都不想落下不遵从祖训的名声,况且,今天要违背的还是赵桓最敬佩的太祖皇帝。
赵桓手轻轻抖动着,去拿茶杯,张浚想帮着拿过来,看到陛下威严的目光,心中一冷,手压根就没敢动弹。
将杯里的茶喝尽,赵桓冷冷地说道:“今夜子时起,朕沐浴斋戒,告天地祖宗,朕自有失德之处,否则怎会至此?”
“陛下!”三人跪下,唯有叩头而已。
陛下没有明说杀曲端,但是,曲端的脑袋肯定保不住了。
“都起来吧!”赵桓的面色缓和了一些,“伯奋可有遗言?”
张浚道:“张帅临终说——荣晟断后,把所有的兄弟都带回去。陛下,臣好恨啊!”听得出,这是复述的原话!
陛下,臣好恨啊!
伯奋恨的是什么?也许,他的真实用意,只能百年之后,黄泉之下,若是能见,才能清楚呢!
很早以前,张叔夜在东宫供职,任太子左庶子的时候,他们就见过,他就很喜欢这个张伯奋。登基之后,韩世忠、吴阶、岳飞等人相继立下大功,一度冷落了伯奋,赵桓有时也觉得,张伯奋的能力应该是比不上那几个人的。但是,上次出兵西夏,多亏了他们父子二人在京城镇着,才没有出大事。伯奋即便野战不行,看家护院还是绰绰有余的。现在一想,能放心留在京城,看家护院,没有比张伯奋更合适的了。
唉,今后到哪里去找这么一个人呢?
“传旨:追封张伯奋为镇国大将军、蔡国公,其长子袭秦国公爵位,次子袭蔡国公爵位。加封张氏夫人为蔡国夫人,赏双俸!”
秦国公是张叔夜的爵位,伯奋虽死,后嗣一门出了两位国公,也是莫大的恩宠了。夫人封国夫人,给双俸,都是寻常难得一见的。
突然,赵桓喝道:“传王希夷!”
移时,王希夷进殿面圣。
“朕命你为龙卫军团都指挥使,立即去上任。龙卫军团损失很大,三个月,你要给朕带出一个铁打的军团来,有没有信心?”
“有!”
赵桓又道:“需要什么,尽管说就是!”
王希夷脸上放光,道:“臣想带三百名班直过去,恳请陛下俯允!”
“准!”
赵桓转过身去,道:“命令王德不必回来,朕还死不了!”
王德不回来怎么行,陛下身边也不能没有一个保驾的人吧?但是,陛下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劝了未必管用,还是明日再说吧!
四人联袂退下,大殿又恢复了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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