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肖二爷气翻杜衙内(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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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他又感到一些燥热,眼见那池水碧绿喜人,便忍不住跳进去洗洗。只是进去之后,被莲藕细茎牵绊,心下烦躁,这才尽数拔了,扔到岸上,却被杜琼刚好进来看到。

他倚着亭柱,自顾偷笑低语,却见房门蓦地向两边爆开,杜琼帽歪衫斜的跑了出来。手中拎着两副画轴,直直冲进亭来。此时的杜琼往日一副温文尔雅之态半丝也无,满面狰狞,青筋暴跳。两颊上闪着不正常的潮红,口中牙齿咬的咯吱吱作响。对着肖遥呼呼直喘,嗓中呼噜噜的怪声不断。浑身抖成一团,将两副画轴对着他直晃。

后面张洞王禹二人急急跑来,待要上去扶住,见他那副如颠如狂的模样,不由的愕然止步,不敢上前。

肖遥抬手将额前一缕黑发拨开,微微一笑道“杜衙内怎的如此激动?小弟涂鸦之作而已,当不得衙内如此敬拜。哦,还是平静些好,平静些好。”

杜琼如若未闻,双目通红,抖索着又低头去看手中画卷。这两幅画皆是唐开元、天宝年间,著名画圣吴道子所作。一副乃是天王送子图,一副却是一副仕女图。俱是刻画细微,极尽精妙之作。

只是此时,那图上人物个个被加上了无数零件,或是多了两撇八字胡,或是头上多出几个肉疙瘩。仕女图中的女子,原本飘拂的大袖下,却被画了几只脑袋低垂的鸡鸭,似是被那女子拎在手中。

于是乎,天王送子图原本的敬神尊仰之气,顿时便成了几个贩夫走卒在乡间闲步;那副仕女图原本是一个飘逸出尘的宫女,此刻,却已经如同从菜市场,刚刚买菜回来的大妈了。

杜琼刚刚进房之后,只见自己珍藏的字画,几有一半被肖遥尽情涂抹,画的面目全非。这些字画,他不知用了多少手段,花了多少银钱,才搞到手的。哪成想当日一时疏漏,忘了收走,竟被一朝毁之。

手足冰凉之际,转头间却猛然看到这两幅画。画圣吴道子的真迹,此时便是万金也难求。这两幅画,还是当日他暗暗施展诸般手段,害死一个外乡人后,方才辗转所得。向来视若拱璧,珍爱异常,平日便是旁人欲要一观都不可得。

初时他尚未看出,实是那胡子、肉瘤、鸡鸭画的太过传神所致。待到反应过来,登时胸间一股闷闷的感觉直涌而上,口中大叫一声,双眼翻白,已是昏倒过去。

等到张洞王禹二人手忙脚乱的将他唤醒,睁眼再看到那两幅画后,一股勃然怒火却是怎么也压不住了,整个人便如同疯了一般,霍的崩起,提着那两幅画,踹开房门,便要来找肖遥拼命。

只是他气的委实狠了,到了肖遥面前,胸中气血翻腾,却是一字也说不出来。耳中鸣声大响,头脑昏昏的。见肖遥满面含笑,嘴巴一张一合的,实是一句也没听见。心中痛惜之际,又来看那画卷。越看越气,越看越痛之下,只觉嗓子眼一甜,双眼一黑,“哇”的已是一口鲜血吐出,身子直直向后便倒。

旁边张洞王禹大惊失色,急忙抢步上前,将他扶起。只是这会儿,任凭二人如何喊叫,杜琼也是不醒。二人惶急之下,也顾不得再去管其他了,抬着杜琼急急向外奔去。不多时,外面便是一片大乱。

肖遥倚柱满面微笑,心下大爽。他本是爱画之人,如何肯做那焚琴煮鹤的勾当。他所涂抹的画卷,俱皆是赝品。就是那吴道子的两幅画,也不过仿真程度极高的而已。眼见杜琼收拾的甚是仔细,料他定是不知,便着意的描画了一番。那杜琼一看之下,果然受不住,竟是吐血而倒了。

肖遥侧耳听着外面的混乱渐渐息了,这才转身往房中走去。他在这一呆十余天,心中也是焦急,不知家中郭盛等人如何了。料得只要他们不参与进来,自己又身在此处,官府也定不敢轻易动他们。只要墨砚等寻得那赖七,一切自是迎刃而解。若是找不到的话,也不过是将酒楼查封,罚银了事。自己身怀种师道的令符,这些地方官还是大有顾忌的,决不敢乱来。他性子虽强,却也不愿无端惹事。

他后世读史书之时,自是知道,在这北宋年间,种家的影响力实是庞大无比。就是水浒传中,诸多逼上梁山的英雄,也是因着和小种经略有过关系,而最终不过是刺配罢了。自己这点事情,案情本身就诸多疑点,能做到他所预料的一步已是极限了。

故而,他自安心留下,等待机会,不欲因自己之故连累了郭家。只是他却不知,阴差阳错之下,因着漪月一念痴情,反而被杜琼利用。又加上那张承隐身幕后,早就惦记上郭家的财富,就是没有他这一码子事,动手对付郭家也是迟早的事而已。

他这里静心以待,大牢里的郭盛,却正在哈哈大笑。原来肖遥将杜琼气倒之事,经杜家下人传出,不过一个时辰,便已是传到了大狱的狱卒处。狱卒们当做闲话聊着,正被郭盛听到,便向狱卒详细问起。

那狱卒正是受了小妹银钱的那个,自那日见王氏兄弟跟着小妹而去,心中一直不安。只是他无权无势,又是胆小得很,哪里敢去多言。只不过念着那女子对他大方,平日里对郭盛也是好了很多。

此时听的郭盛问起,便笑着将这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这国人传话,本就容易失真,再加上本是官府人家的家事,传来就更是语焉不详,经了多人之口,传来的便是如同三国时,诸葛亮三气周瑜般的段子一般,极尽离奇曲折之事。

这班衙内素日行事不拘,傲气凌人,下面人自是不喜。故而对肖遥这般作为,都是暗中拍手称快。那传颂起来,自然是极尽玄幻之妙了。郭盛听的眉飞色舞,心中被杜琼算计的一肚皮恶气,不由的一时尽去,便在牢内哈哈大笑起来,直道应该让那杜琼气死才好。

只是郭盛合该命中当有此一劫。这些个衙役之中,却有一人名唤王二。乃是都府兵曹王禹的远房侄子,平日里与那跟郭盛说话的狱卒挺说的来,那狱卒当日见王氏兄弟跟着郭小妹之事,便讲了给他听。他心中暗惊,面上却不露声色。当晚回去,便将那事细细告知了王禹。又将今日牢中,郭盛听闻杜琼气晕后开心的事一发说了。

王禹听的心中拔凉拔凉的。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他自是知晓。这多日来,那郭小妹好好的呆在郭府内,而自己的儿子却是不见了踪影,便是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定是和那郭小妹脱不了干系。这么多日子了,眼见两个儿子终是不见,暗料恐是凶多吉少,心中不由的又痛又恨。

听的王二说起郭盛在大牢内的模样,眼珠转转,已是拿定主意。定要将这郭府拿下,先让这郭盛给两个儿子填命,再把那个郭小妹拿住,生生剐了在儿子坟前,也算了了儿子生前的心愿就是。

打定主意,这便往府衙来寻杜公与。待到进了内堂,见礼已毕,偷眼见杜公与满面疲惫,面色沉痛,心中暗喜。当下就将郭盛闻听杜琼有难,在牢中欢喜之事说了,并将之添油加醋的狠狠夸大了一番。最后简直就是那郭盛早于肖遥沟通,预谋算计杜琼一般。

杜公与老来得子,仅只这一根独苗,平日虽是管束甚严,其实心中甚是爱之。当日得知儿子出事,差点没急晕过去。等到问明了当时情形,心中不由大恨。只是肖遥并未动手,也未辱骂,只是儿子自己气狭,弄成这般模样,却怎么也难以对肖遥下手。

心中正自又是痛惜儿子,又是憎恨肖遥时,听了王禹这一番挑唆,登时怒气勃发。那肖遥暂时治不了,但你郭盛却是实实在在的犯了大案的。本来自己不欲做的太明,只待等肖遥那边完结,再来回头办理就是。那时候要长要短,还不是高下由心。只是今日这郭盛如此无礼,正好还是那肖遥的兄长,自己不若先办了他,也给琼儿出口气再说。

当下挥手让王禹下去,自己在堂内暗暗谋划一番。三日后,传令升堂,要来审郭盛夜闯大牢一案。通判陆谦心下疑惑,怎么原本往后压着的案子,就要突然就审了。只是毕竟知府才是正主儿,他也只得随着上堂,一边监听便是。

等到郭盛上堂,诸般程序走过,杜公与一拍惊堂木,对着下面的郭盛喝道“郭盛,你雨夜之中,身挟利刃,擅闯我成都府大狱,预谋不轨,你可认罪?”

郭盛此时早已豁了出去,也早知那害他之人,就是眼前这位知府大人的公子。既是家中已经安置妥当了,他心中又有何惧。当下抬头朗声道“小民擅闯大牢不假,却非什么预谋不轨,只是想去探看我家兄弟而已。还望府尊大人明察。”

杜公与听他提起肖遥,脸上划过一道阴霾,哼声道“探看犯人,何时不可?为何竟要暗夜携刀,偷偷而为!你如此狡辩,可是欲要尝试下我府衙大刑不成?本府劝你还是老实认罪,本府自会酌情为你伸词。否则,纵是本府有人情,那大刑却是没有人情的!”

郭盛偷眼见那杜公与说话时,面上划过的冷厉之色,心中不由的一沉,转念间已是明白,这狗官怕是嫉恨二郎整治了那纨绔,想要在自己身上找回来。见他这般做作,恐是招与不招,都是一样。自己却也不必再去遭那份罪了。

心下打定主意,不由哈哈一笑,豪声道“府尊大人硬要说郭盛不轨,郭盛又有甚么好说的。大人便按律施展便是,便有什么罪名加诸,郭盛一并担了就是,绝无二话。”说罢,冷冷而笑。

杜公与眉毛一轩,眼中寒光大盛,冷冷看了他一眼,哼道“你即是认罪,这便画押吧。”说罢,令人将诉状拿下,让郭盛画押。旁边陆谦暗叹一声,心中暗自着急却是无奈。郭盛之事,实是罪证确凿,辩无可辩。只是可惜了一条汉子。

杜公与接过画好押的诉状,浏览一遍,方才递给陆谦道“陆大人看看,可有遗漏不足之处?”

陆谦唯一迟疑,伸手接过,细细看了。待要递给杜公与之时,方轻声道“大人,此人亦是与经略相公相识的,总需不要抹了经略相公的面子才好。这量刑之处,还望大人三思。”

杜公与心中恚怒,这厮汉在牢中咒我儿早死,如何肯容他活命。哼哼,便是那种师道亲来,却也阻不得我按律法办案。擅闯官衙,最少也是流配之刑,某判他秋后问斩,也自不违律法,倒要看看能将我何。

想至此,只是轻轻看了陆谦一眼,并不答言。陆谦看见,心中一沉,只得黯然归坐,不再言语。心中只是在想,若是那肖遥听闻你斩了他兄长,却不知你究有什么好果子吃。唉,眼见大乱将起,这番情况当急发表奏报才是。总算还有三月时日,当能避免一场祸乱才好。

杜公与将诉状铺开,提起笔来,当堂判下。人犯郭盛,携利刃擅闯官衙所在,证据确凿,供认不讳,判秋后问斩。特此报请刑部用印。判完,令人将冷笑连连的郭盛押下,传令通知其家人审知。衙役接了通报,转身应诺,自往郭家通报去了。

郭小妹那日自回到家中,心伤绿衣殒命之下,也是病倒。那漪月虽是客卿身份,此时也只得代为打理,将府中事务顶了起来。亏得郭定在旁帮衬着,倒也没出什么乱子。小妹将郭盛之言转告了蜀中三鹰,绿林道上顿时忙碌起来,各地豪杰纷纷暗中往成都府聚来,待要真到那一天,却是绝不容许官府害了二哥一家的性命。

郭府也是按着郭盛的嘱咐,早早将一应物事,该结束的结束,该运走的运走。不过七八日后,已是收拾停当,只待命令一下,就可轻装简从而行。郭太公经了几日调养,此时,已是渐能起身,进些饮食了。只是时昏时醒,甚不稳定。对于漪月一肩挑了府里诸事,太公也甚是心慰,遂令小妹与漪月结为姊妹,漪月改口称太公义父。

漪月孤苦已久,突然得了这么一个家,又得了一个姐姐和义父,虽说义兄和心上人尚在大牢之中,但相信总有相聚的一日。郭家既是做好了应变的准备,那么二人就绝不会葬送在大牢中。故而,漪月这新鲜出炉的四姑娘,每日在家里甚是忙碌,打点一切。虽是劳累,心下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宁和喜乐。

这一日,正在厅中翻看各处所报,暗思还要在何处完善。却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奔跑之声,转头去看扣儿。扣儿却是摇头道“那小子绝不会这么早跑来,定不是他。”

扣儿嘴中的小子却是墨砚,来了这些日子,大人们都是整日忙着调整物资,暗自安排。唯有墨砚和扣儿除了端茶递水之外,却是无事,两个无事之人整日凑在一起,自然便熟了起来。

扣儿开始尚自守礼,张口唤墨砚为哥哥。只是墨砚随着肖遥日久,性子中,自然便带上了三分不羁的性情。眼见扣儿年幼,张口便是以小丫头称呼。扣儿大是恼怒,便也直接以小子呼之。二人整日里,你来我往的斗嘴,感情倒也是愈发深厚。

墨砚每日都要自己跑出去,四下里乱逛,发誓定要抓住那赖七,为自家二郎脱罪。到得回来之际,便从街上稍些个果子蜜饯之类的,回来讨好扣儿。他二人此时俱皆年幼,心中并无什么男欢女爱之意,只是相处一起,很是相得,自是时时记着。墨砚性子急躁,每次回来,进厅总是一阵小跑。故而,漪月方才有所疑。

此刻听的扣儿说不是,心中没来由的一颤,忙自深吸口气,转目往门外看来。但见门外不多时已是转出了老郭定,满头大汗,目中含泪。见了漪月,不由的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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